墨淵修長的手指捏著那枚碧綠丹藥,不由分說地遞到了蘇纖纖的唇邊。
清冽的藥香混雜著他身上獨有的、如同雪後青鬆般的氣息,絲絲縷縷地鑽入鼻尖。蘇纖纖的心跳漏了一拍,臉頰不受控製地開始升溫,連帶著內傷的痛楚都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衝淡了幾分。
她正不知所措,是該自己伸手接過,還是就這麼張口,這尷尬而微妙的氣氛卻被一聲石破天驚的叫喊徹底撕碎。
“我想起來了!”
陳九猛地一拍大腿,這一嗓子在狹窄的甬道裡回音陣陣,把驚魂未定的李默嚇得一哆嗦,連墨淵遞藥的手都為之一頓。
蘇纖纖如蒙大赦,飛快地接過丹藥塞進嘴裡,身體順著岩壁滑坐下去,假裝專心療傷,耳朵卻豎得老高。
陳九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瘋魔般的亢奮之中。他雙眼放光,死死盯著甬道深處那片無儘的黑暗,臉上交織著極致的恐懼與狂熱,語無倫次地抓住蘇纖纖的胳膊用力搖晃。
“小丫頭!我們發了!也……也差點就死了!那洞裡的,根本不是什麼鎮墓獸!”
“咳咳……你先鬆手……”蘇纖纖感覺自己快被他搖散架了。
墨淵眉頭微蹙,一道無形的力道彈出,陳九隻覺得手腕一麻,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
陳九揉著手腕,卻絲毫不在意,他激動地在原地踱步,唾沫星子橫飛:“那麵石壁上的雲篆文!那幅戴著麵具的修士對抗妖魔的壁畫!還有剛才那股氣息……錯不了!錯不了!我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
他像個說書先生吊足了胃口,才終於揭開謎底,聲音都因激動而變了調:“那不是活物!它是一具‘守陵傀儡’!以怨氣為食,以生魂為祭的上古殺戮機器!壁畫上那個戴麵具的修士,根本不是在對抗妖魔,他是在獻祭自己,用自己的神魂和怨念,來啟動這具傀儡,守護洞裡的東西!”
李默聽得雲裡霧裡:“傀儡?那剛才那骨頭摩擦的聲音……”
“那是它在蘇醒!在調整骨骼關節!”陳九一臉“你們這群菜鳥”的鄙夷表情,“骨紋玉就是啟動它的‘鑰匙’,同時,拿走鑰匙的人,就會成為它蘇醒後的第一個‘祭品’!它會吞噬祭品的神魂,將其化為新的怨氣,補充自身,然後繼續沉睡,等待下一個倒黴蛋!”
眾人聽得脊背發涼。
原來,那張血字紙條上的“祭品”,竟是這個意思。從蘇纖纖拿到骨紋玉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被標記成了這具恐怖傀儡的獵物。
“那……那它剛才怎麼退了?”李默小聲問道。
陳九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負手而立的墨淵,聲音低了八度:“那還用問?再厲害的傀儡,也得看主人。這大家夥估計沉睡了幾千年,腦子不太靈光,碰上個硬茬子,知道自己剛睡醒狀態不好,打不過,自然就縮回去了。這叫……這叫戰略性轉進!”
他說完,還小心翼翼地瞟了瞟墨淵,見他沒什麼反應,才鬆了口氣。
墨淵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過蘇纖纖,他看著她服下丹藥後,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紅潤,周身散亂的氣息也漸漸平穩,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才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鬆弛。
“此地不宜久留。”他終於開口,聲音清冷,打破了陳九的個人科普秀。
丹藥的藥力在四肢百骸化開,如同一股溫暖的溪流,迅速修複著受損的經脈和臟腑。蘇纖纖感覺身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她扶著岩壁站起身,對著墨淵鄭重地行了一禮:“多謝墨師兄救命之恩。”
墨淵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便轉過身,向著來時的破洞走去:“走。”
一個字,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有他開路,回程的路途平靜得不可思議。甬道裡那些之前讓他們心驚膽戰的陰冷氣息,此刻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墨淵走在最前麵,他的背影挺拔而沉默,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將所有的危險都隔絕在外。
蘇纖纖跟在後麵,一邊調息,一邊感受著眉心骨紋玉帶來的變化。此刻再看這洞穴,已然不同。岩壁的結構、能量的流向、空氣中靈力的微弱波動,在她眼中都化作了無數清晰的線條與節點。她甚至能“看”到墨淵行走時,周身靈力自然而然形成的完美循環,那是一種毫無破綻、圓融無缺的境界。
陳九跟在蘇纖纖身旁,徹底化身為了一個話癆。他一會兒湊到前麵,想跟墨淵探討一下上古傀儡的製作工藝,被墨淵一個冰冷的眼神逼退;一會兒又擠到蘇纖纖身邊,嘖嘖稱奇。
“小丫頭,你可真是個寶藏!不,你是挖寶藏的那個鏟子!”他壓低聲音,賊兮兮地說道,“你是怎麼發現那個‘龍骨岩’是活扣的?還有你最後那一劍,乖乖,角度刁鑽得連老子都看不懂,你是怎麼做到的?”
蘇纖纖隻是笑笑,並不回答。
陳九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分析起來:“肯定是運氣!對,一定是運氣!不過話說回來,你這運氣也太好了點,簡直像是……像是老天爺追著給你喂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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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和林清雪走在最後,兩人都沉默著,一個在平複劫後餘生的心悸,一個在回味墨淵那石破天驚的一劍。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透出了一絲微光。
當眾人從狹窄的洞口鑽出,重新沐浴在黑風山脈午後的陽光下時,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身後是陰森詭異的枯骨洞,眼前是生機盎然的山林。他們衣衫襤褸,滿身塵土,形容狼狽,但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名為“活著”的光彩。
“呼……出來了,總算出來了。”李默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動彈。
就在眾人準備稍作休整,便返回宗門之時,一直很興奮的陳九,卻突然安靜了下來。他站在原地,看看蘇纖纖,又看看林清雪和李默,臉上那股瘋瘋癲癲的勁兒褪去,換上了一種罕見的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