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將尺子壓在圖紙邊緣,筆尖順著尺沿輕輕滑下。窗外的風不知何時停了,玻璃上貼著的那張專利證書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被人碰過。
他沒抬頭,隻是將圖紙翻了個麵,繼續畫線。
趙天虎在門外站了兩分鐘,手裡捏著半包皺巴巴的煙,終於敲了三下門框。
“人要到了。”他啞著嗓子說。
陳默點點頭,合上筆記本,將桌上的東西一件件收進帆布包——鉛筆、橡皮、那個裝著《時間簡史》的鐵盒。他拉拉鏈的動作很慢,像是在確認什麼。
“你真覺得他會來?”趙天虎靠在門邊,聲音壓得很低,“昨天我哥來電話,說他這幾天都沒回住處,連暗線都不接了。”
“他會來的。”陳默背好包,“每周三晚上九點,省科委檔案室開門取文件。這個習慣,他從八一年保持到現在。”
趙天虎盯著他:“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陳默笑了笑:“有些事,記住了,就忘不掉。”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夜風帶著涼意,陳默把衣領翻起來,腳步不緊不慢。趙天虎跟在後麵,忽然問:“要是他帶人來呢?”
“公安的人已經在後巷等著。”陳默說,“你隻要盯住側門就行。”
“我不是說公安……”趙天虎頓了頓,“我是說,要是他動手呢?你一個學生,何必衝在最前麵?”
陳默停下腳步,回頭看他:“那你為什麼來?”
趙天虎一時語塞。
“你大可以裝作不知道,反正你爹的事已經查清了,沒人再拿你當槍使。可你還是來了。”陳默看著他,“所以彆問我值不值得。我們都清楚,這事必須做個了斷。”
趙天虎沒說話,低頭點了根煙,火光在他指間明滅。
省科委辦公樓比想象中安靜。走廊燈隻開了一半,牆皮有些地方已經剝落,露出底下泛黃的水泥。他們繞到東側樓梯,躲在消防通道的拐角。陳默靠著牆,從包裡取出一張紙條,展開看了看,又塞回去。
“在等什麼?”趙天虎低聲問。
“等他按下碎紙機的開關。”
“你怎麼確定他會用那個?”
“因為他著急。”陳默說,“張教授出事,修車鋪那批設備被繳,現在唯一能銷毀證據的地方就是這裡。但他不敢全燒,得留一部分應付檢查。所以他會用碎紙機,但不會等它走完。”
趙天虎深吸一口煙,吐出來時帶著輕微的顫抖。
九點零七分,樓上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陳默抬手看了眼表,輕聲道:“開始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在二樓辦公室門口停下。門開了,燈光漏出一縷,照在對麵的牆上。接著是抽屜拉開的聲音,紙張翻動,然後——機器啟動的嗡鳴。
碎紙機響了。
陳默掏出懷表,按下側邊的按鈕。這是他自己改裝的老式計時器,表麵刻著一圈密密麻麻的小點。他盯著秒針,數到第四圈時,突然抬頭:“走。”
兩人迅速上樓。趙天虎抄近道去側門守著,陳默直奔主入口。他在距離辦公室十米處站定,聽見裡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匆忙地打包文件。
他抬起手,對著走廊儘頭做了個手勢。
下一秒,公安人員從後方突入,一腳踹開房門。
王振國正彎腰往公文包裡塞文件,聽到動靜猛地抬頭。他穿著那件標誌性的灰色風衣,臉色瞬間陰沉,右手迅速移向辦公桌抽屜。
“彆動!”公安喝道。
王振國置若罔聞,手指已經碰到了抽屜把手。
側門被人從外麵撞開。趙天虎衝進來,直接撲向他的右手,兩人撞在一起,椅子被掀翻在地。
“王先生。”陳默站在門口,聲音平靜,“您掉的鋼筆,我幫您找到了。”
王振國轉頭看他,眼神冷冽:“你什麼意思?”
“鍍金筆帽,內藏毒囊,1983年冬在南方某醫院使用的型號。”陳默往前走了兩步,“你說,一支筆殺了一個人,算不算謀殺?”
王振國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
“我知道你不知道。”陳默說,“因為你從沒想過,被你殺的人還能站在這裡跟你說話。”
辦公室陷入短暫的寂靜。碎紙機還在運轉,吞著最後幾頁紙。一名技偵人員蹲在旁邊,小心翼翼地關掉電源,開始清理殘片。
“這些紙,還能拚回來嗎?”公安小聲問。
“能。”陳默走過去,從包裡拿出一張草圖,“按照這個順序排列,第三十七號碎片會顯示‘東方紅三號’和‘信號劫持’字樣。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