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手指從筆帽上移開,那張折好的紙條已經燒成了灰,散落在床頭櫃角落。他沒去看窗外飄落的樹葉,而是盯著門縫底下那道淺淺的光——剛才的腳步聲確實走遠了,但他的耳朵還記得那節奏,不是護士的步子。
他慢慢把鋼筆放回病曆本,左手輕輕按了按繃帶下的傷口。疼,但不鑽心,像鈍刀子在骨頭邊上蹭。這點痛不算什麼,真正讓他繃緊神經的,是王振國鎖在櫃子裡時說的那句:"你以為這就完了?"
他當然不信。
所以他打了那個電話,號碼是從通訊錄裡破譯出來的,對方沒問是誰,隻回了三個字:"收到了。"
接下來就是等。
不到二十分鐘,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這次不一樣。步子整齊有力,中間夾著個略顯急促的女聲,熟悉得讓他心頭一鬆。
門被推開時,陳默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他睜開眼,看見蘇雪站在最前麵,臉色發白,嘴唇抿得緊緊的。她身後是個肩背挺直的中年男人,眼神掃過病房時,空氣仿佛冷了幾度。
"爸,就是這兒。"蘇雪低聲說。
男人點點頭,沒說話,徑直走向牆角的醫療器械櫃。兩名穿便衣的跟上來,一人守門,一人站在櫃前。
"打開。"男人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陳默沒動,靜靜看著。
櫃門吱呀一聲拉開,王振國跌了出來,灰風衣皺得像揉過的紙。他站穩後的第一件事是整理衣領,動作緩慢,像是在維持最後那點體麵。
"蘇隊長。"他開口,語氣平靜,"這算非法拘禁吧?我可是正規注冊的留學顧問。"
被稱作蘇隊長的男人沒理他,隻對身旁乾警抬了下手。後者立刻拿出台小型錄音機,按下播放鍵。
病房裡響起一段加密通話的破譯音頻,聲音經過處理,但語調陰沉清晰:
"目標已接近核心技術,三日內可得手……建議啟動"北風"計劃,必要時清除乾擾者。"
陳默聽得出來,那是王振國的聲音,一字不差。
錄音停了,病房安靜了幾秒。
"這什麼時候錄的?"王振國冷笑,"隨便剪段合成音就想定我的罪?我有律師,有護照,有出入境記錄,你們敢動我試試?"
蘇父依舊不動聲色,目光轉向陳默:"東西呢?"
陳默點點頭,從枕頭底下摸出塊懷表。銅殼有些磨損,表麵刻著繁複花紋。他輕輕旋開表蓋,翻轉過來,遞向眾人。
"這塊表,是他貼身戴的。"陳默說,"1943年產,勞力士軍官款。特殊在於機芯是東線戰場特供版,每天慢三分鐘,專為潛伏人員設計——避免定時接頭暴露。"
他指尖指向表殼內側一處幾乎看不見的刻痕。
"放大看看。"蘇父說。
一名乾警掏出放大鏡湊近。幾秒後,他瞳孔一縮。
"五角星徽章……下麵還有俄文縮寫。"
"蘇聯克格勃第三情報局的標誌。"陳默輕聲說,"這表是列寧格勒博物館失竊的第三號展品,編號043。七九年被盜,至今未追回。它不該出現在一個"留學顧問"身上。"
王振國的臉色終於變了。
"收藏品而已!你們憑什麼認定我就是間諜?就憑一塊破表?"
"不止是表。"陳默搖頭,"你鞋底夾層裡那卷膠卷,還沒人告訴你嗎?"
話音剛落,另一名乾警從皮鞋暗格取出一枚微型膠卷,交給技術員當場衝洗。幾分鐘後,一張模糊但結構清晰的照片被遞到蘇父手中。
軍事基地布局圖,標注了雷達站、彈藥庫和巡邏路線。
蘇父看完,直接下令:"帶走。"
王振國猛地掙紮起來,卻被兩名乾警迅速反扣住手腕。
就在被押出門前,他忽然扭頭看向陳默,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你們根本不知道……上麵還有人。"
沒人接話。
門關上的那一刻,陳默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懷表,輕輕合上蓋子,放回枕下。
蘇雪走過來,在床邊坐下,聲音壓得很低:"你怎麼知道他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