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虎在門外站了半晌,手死死攥著冰涼的鐵門把手,指節繃得發白。裡屋燈還亮著,陳默肯定沒睡。剛才他親眼看見王振國的人從後巷晃出來,手裡捏著個牛皮紙袋,走得那叫一個不緊不慢,仿佛算準了他會追上去。
他猛地推開門,腳步聲砸在水泥地上,在空蕩的屋裡撞出回響。
陳默正低頭擺弄一台小設備,屏幕泛著微弱的綠光,映在他鏡片上,閃了一下。聽見動靜,他頭也沒抬。
“這麼晚?”聲音裡聽不出意外。
趙天虎沒接話,從懷裡摸出張照片往桌上一拍。紙張有點皺,邊角被汗浸得發軟。
照片上的女孩縮在昏暗的房間裡,手腕纏著布條,臉色灰青。她低著頭,頭發散下來遮了大半張臉,可陳默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他們說……這是最後一次。”趙天虎嗓子發緊,聲音壓得低低的,“再不回去,人就沒了。”
陳默盯著照片看了幾秒,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他沒問照片哪來的,也沒打聽對方開了什麼條件。這些都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趙天虎現在站在這兒——沒跑,也沒去低頭。
“你信他們?”陳默終於開口。
“不信又能怎麼著?”趙天虎猛地抬起頭,眼圈通紅,“她說不定已經……我坐過一回牢了,不能再害彆人進去。”
陳默沒動彈,隻是把桌上那台小設備往他麵前推了推。屏幕上那個綠點還在跳,位置死死釘在城西那片老廠區。
“人還活著。”他說,“信號斷過兩回,但每次都會恢複。說明有人定期給她換電池,或者檢查裝置。他們要留活口,不會現在動手。”
趙天虎愣住了,“你咋知道?”
“我讓她戴了個小玩意兒。”陳默語氣平淡得像在聊晚飯,“她不知道是啥,隻當是個新掛墜。我說能保平安,她就一直戴著。”
趙天虎喉結滾了滾,眼眶更紅了,“啥時候的事?”
“你們剛進廠那周。”陳默說,“那時候我就覺著,遲早有人會拿她說事。”
屋裡突然靜下來。窗外風嗚地一聲刮過,鐵皮棚頂輕輕響了一下。
趙天虎慢慢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力氣。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跳動的綠點,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啞著嗓子說:“我不想拖累你。”
陳默扯了扯嘴角,“咱們不是一夥的?”
“可我就是個麻煩。”趙天虎拳頭攥得發白,“以前打架搶地盤,那是我混賬。現在我想回頭了,結果還得靠你救我妹。你圖啥?我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好東西?”陳默往後一靠,“我還以為你覺得自己挺講義氣呢。”
趙天虎沒笑。
“我不是在說笑。”他聲音發沉,“我要是走了,他們就不會碰她。我可以回去,換個身份換個地方,讓他們覺得我沒叛變。隻要你這邊穩住,他們就不會懷疑是你在查。”
陳默沒接話,起身走到牆邊,拉開一個舊工具箱。裡麵沒有扳手螺絲刀,隻有一遝文件和幾張si卡。他抽出一張卡,插進旁邊另一台機器裡。
屏幕刷新,跳出一串新的數據流。
“這一個月,修車廠進出的每輛車都裝了記錄儀。”陳默說,“不光是發動機改裝,還有通訊模塊。你以為我就是為了省油?”
趙天虎怔住了。
“所有數據後台都有記錄。”陳默繼續說,“誰來過,什麼時候走的,停多久,接沒接外設——全在裡頭。王振國的人上周來了三趟,每回車牌都不一樣。但他們不知道,車底的感應器把鞋印都拍下來了。”
他轉過頭看著趙天虎,“你說你要走?那你猜,他們會不會真讓你回去?還是等你一露麵,把你也關進去,接著拿她威脅下一個?”
趙天虎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他們要的不是你回來。”陳默聲音不高,“是要我亂。隻要我急著去救人,他們就有機會設局。所以我不能亂,你也不能亂。”
他走回桌前,拿起那張照片,用手掌慢慢撫平褶皺,塞回趙天虎手裡。
“你不是累贅。”他說,“你是他們最怕的那種人——本來站在他們那邊,現在站到了我這邊。他們挑你下手,是因為你知道得多,也因為他們怕你真醒過來。”
趙天虎低下頭,手指死死捏著照片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