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煦長到三歲時，已經成了鎮上的“小霸王”。圓滾滾的身子裹著虎頭襖，走路還搖搖晃晃，卻總愛跟在沈硯身後，拿著把小木刀“舞槍弄棒”，嘴裡嚷嚷著“我是小鏢師，保護娘親”。
喵千歲坐在藥鋪櫃台後，看著兒子踮著腳夠沈硯放在高處的木刻工具，忍不住笑：“明煦，小心摔著。”
“娘，我要刻桂花，給娘戴。”明煦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的，像極了沈硯看她時的模樣。
沈硯從木坊走進來，順勢將兒子抱起來，在他軟乎乎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等你再長高點，爹教你刻。”
“好！”明煦摟著沈硯的脖子，小手揪著他衣襟上的盤扣，“爹，今天還去後山打兔子嗎？我要吃兔子肉。”
“剛下過雨，山路滑，不去了。”沈硯刮了下他的小鼻子，“讓你娘給你做桂花糕吃。”
提到桂花糕，明煦眼睛更亮了，扭著身子要下來：“我要幫娘磨桂花！”
喵千歲笑著搖搖頭，從櫃子裡取出曬乾的桂花。明煦搬來小板凳，站在旁邊，學著她的樣子用小石磨碾桂花，隻是力道沒掌握好，磨得滿身都是金黃的花瓣，像隻剛滾過桂花叢的小毛球。
沈硯靠在門框上看著，眼裡的笑意濃得化不開。這幾年他幾乎沒再走長途鏢，隻偶爾處理些鎮上的雜事，大部分時間都陪著妻兒。木坊的生意交給了兩個踏實的徒弟，他則把更多心思放在了家裡，或是跟著陸郎中研究些簡單的藥理——用他的話說，“萬一千歲忙不過來，我也能搭把手”。
陸郎中這兩年越發嗜睡，常在院子裡的竹椅上曬著太陽就打起了盹，醒了就逗明煦玩，教他認藥草。小家夥記性好，看了幾遍就認得當歸和枸杞的區彆，還會拿著小藥鋤在院子裡“種藥”，把桂子的貓砂當成泥土，惹得桂子對著他喵喵叫。
這天傍晚，喵千歲正在給明煦縫虎頭鞋，沈硯從外麵回來，手裡拿著個小小的竹編搖籃。
“這是？”她抬頭問。
“鄰村王木匠給的，說他家孫子用不上了，”沈硯把搖籃放在桌上，擦了擦上麵的灰塵，“你看，還挺新的。”
喵千歲的臉頰微微發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拿這個回來做什麼。”
“早晚用得上嘛。”沈硯撓了撓頭，聲音有些不自然，“前幾日看你總犯困，讓陸郎中把了脈，他說……”
“爹說什麼了？”明煦湊過來，好奇地摸著搖籃上的花紋。
“說你娘可能要給你添個弟弟或妹妹了。”沈硯抱起兒子，笑得眉眼彎彎。
明煦愣了愣，隨即拍手叫好：“我有妹妹了！我要教妹妹刻桂花！”
喵千歲看著父子倆高興的樣子，心裡暖得像揣了個小炭爐。她輕輕撫摸著小腹，那裡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是她與沈硯愛情的延續，也是這個家新的期盼。
第二個孩子出生在來年春天，是個女兒，眉眼像極了喵千歲，尤其是笑起來時，眼尾的弧度溫柔得像月牙。沈硯給她取名沈清禾，清如溪水，禾似春苗，願她一生順遂，如草木般向陽生長。
清禾的到來，讓明煦徹底成了“小大人”。每天早上都要先去妹妹的搖籃邊看一眼，用小胖手輕輕碰一碰她的臉頰，奶聲奶氣地說：“妹妹乖，哥哥保護你。”
沈硯更忙了，卻忙得心甘情願。白天在木坊做活，傍晚回來就接替喵千歲哄清禾，給明煦講走鏢時的故事——當然，那些驚險的部分都被他換成了遇到的奇花異草，聽得明煦眼睛瞪得溜圓。
喵千歲看著他一手抱著清禾，一手給明煦比劃著“會發光的螢火蟲”，忽然覺得，這個曾經在刀光劍影裡討生活的男人，如今滿身都是煙火氣，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動人。
院子裡的桂花樹越發粗壯了，每年秋天都綴滿金黃的花，甜香能飄出半條巷子。沈硯在樹下搭了個葡萄架，夏天的時候，一家人就坐在架下乘涼，明煦纏著要聽故事，清禾躺在搖籃裡，聽著哥哥的笑聲和父母的低語，睡得格外安穩。
桂子已經是隻老貓了，不愛動，總趴在葡萄架下打盹，偶爾抬起頭，看一眼鬨成一團的孩子們，眼裡滿是慵懶的溫柔。
陸郎中的精神頭大不如前，卻總愛坐在輪椅上，由沈硯推著在院子裡轉。他看著打鬨的孫子孫女，看著忙碌的女兒女婿，常常笑著笑著就流下淚來，嘴裡念叨著：“好啊，真好……”
喵千歲知道，爹是想起了早逝的娘，也想起了那些艱難的歲月。她走過去，握住爹的手，沈硯也湊過來，將另一隻手搭在上麵。陽光透過葡萄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四隻交疊的手上，溫暖而有力量。
她想起穿越時空的那一刻，想起在醫院裡孤獨的等待，想起初到這個世界的惶恐。那些過往像褪色的舊照片，雖然還在，卻已不再刺眼。因為眼前的溫暖太過真實，真實到讓她相信，所有的顛沛流離，都隻是為了奔向此刻的團圓。
清禾學會走路那天，搖搖晃晃地撲向沈硯懷裡，嘴裡含糊地喊著“爹”。明煦在旁邊拍手，比自己學會走路還高興。沈硯抱著小女兒，看著圍著他轉圈的大兒子，忽然轉身，緊緊抱住了走過來的喵千歲。
“謝謝你，千歲。”他在她耳邊輕聲說，聲音帶著點哽咽。
喵千歲回抱住他，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木頭與陽光的味道，笑著說：“該說謝謝的是我。”
是啊，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給我一個家，給我歲月溫良，讓我知道，原來幸福可以這樣簡單——是柴米油鹽的瑣碎，是兒女繞膝的喧鬨，是有人與你共黃昏，有人問你粥可溫。
院子裡的桂花又開了，清禾好奇地伸手去夠，明煦趕緊攔住：“妹妹小心，有刺！”沈硯笑著把兩個孩子都抱起來，喵千歲站在旁邊，看著他們映在夕陽裡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溫柔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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