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北主基地上下萬眾一心，將城牆化作符文壁壘，積極備戰之際，位於基地西區、相對獨立的自由傭兵聯盟總部內，氣氛卻遠沒有那麼團結和堅定。林凡那超越理解的武力展示所帶來的震懾，在真正關乎自身存亡的恐怖危機麵前，開始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暴露出其下深藏的、屬於人性的怯懦與自私。
鐵壁的議事大廳內，此刻嘈雜得如同菜市場。與外麵那種沉默而高效的備戰氛圍截然不同，這裡充滿了激動的爭論、憤怒的咆哮和難以掩飾的恐慌。
“守？拿什麼守？！你們沒看到觀測站傳來的數據嗎？！那玩意兒！”一個身材肥胖、名叫錢富貴的戰團首領，揮舞著粗短的手臂，唾沫橫飛地指著虛擬投影上那個如同深淵巨口般的超大型裂隙模型，臉色煞白，“那根本不是我們能對付的東西！上一次靈能潮汐來了個育母巢穴，這次呢？這次會出來什麼鬼東西？！留下來就是等死！”
他是聯盟內典型的“享樂派”代表，靠著早期囤積物資和投機倒把，拉起了隊伍，過慣了在末世裡相對舒適的日子，最是惜命。
“錢胖子說得對！”另一個臉上帶著刀疤、代號“毒蛇”的傭兵頭子陰惻惻地附和，“他林凡厲害，他‘曙光’兵強馬壯，還有那勞什子符文城牆，他們或許能頂一頂。但我們呢？我們聯盟的兄弟，刀口舔血是為了活下去，不是為了給他林凡當炮灰，填那無底洞！”
“逃跑主義！你們這是逃跑主義！”一個脾氣火爆、忠於鐵壁的老牌戰團首領“黑虎”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圓睜，“當初要不是林首領整合江北，清剿掠奪者，開辟商路，你們能有今天的逍遙日子？現在大難臨頭，就想撂挑子跑路？還有沒有點骨氣和道義？！”
“骨氣？道義？”錢富貴尖聲反駁，帶著譏諷，“黑虎，你講義氣，你夠骨氣！可你手底下幾百號兄弟的命不是命？你讓他們去跟那種天災一樣的玩意兒講骨氣？到時候死得連渣都不剩，道義能讓你活過來嗎？！”
“我們可以撤！往南邊撤！我收到消息，南邊幾個大湖區域，還有大型幸存者基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們可以去那裡！”有人提出了看似可行的退路。
“對！帶上我們的物資和家夥，以我們聯盟的實力，到哪裡不能立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逃跑的聲音逐漸占據了上風。恐懼是會傳染的，尤其是在麵對未知且遠超自身理解範疇的恐怖時。許多原本中立的戰團首領，眼神也開始閃爍起來。他們不像“曙光”和軍方那樣有必須守護的根基和信念，傭兵的本質是逐利和生存，當生存受到絕對威脅時，所謂的同盟協議顯得如此蒼白。
鐵壁端坐在主位上，麵沉如水，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敲擊著，聽著手下這群人的爭吵，心中一片冰冷與疲憊。他何嘗不知道危機的恐怖？但他更清楚，逃跑，未必就是生路。
末世後的荒野，本身就是巨大的墳場。離開了經營已久的江北，失去了“曙光”提供的技術和部分物資支持，聯盟這支龐大的隊伍，在危機四伏的遷徙路上能活下來多少？就算僥幸抵達了所謂的南方基地，寄人籬下，他們這些“外來戶”又能有什麼好下場？無非是從一種死法換成另一種死法，甚至可能死得更快，更憋屈。
更重要的是，他了解林凡。那位年輕的江北之王，絕不可能放任聯盟這股不小的力量在這種關鍵時刻脫離，甚至可能成為後方的不穩定因素。一旦他們表露出逃跑的意圖，恐怕還沒走出江北地界，就會迎來林凡雷霆萬鈞的打擊！那黑風峽穀“血屠”的下場，可還曆曆在目！
可是，眼下聯盟內部的人心……已經散了。強行壓製，隻會引發內訌，甚至兵變。
就在議事廳內吵得不可開交，幾乎要分裂成兩派動手之際，一個一直沉默寡言、坐在角落裡的瘦小中年人緩緩站了起來。他代號“老算盤”，是聯盟裡負責情報和對外聯絡的元老，為人精明，消息靈通。
“都彆吵了。”老算盤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讓喧囂的場麵稍稍安靜了一些。
他環視眾人，慢悠悠地說道：“跑，或許是一條路。但留下，也未必就是死路一條。”
他走到全息沙盤前，指著江北的防禦體係：“我們有城牆，有符文，有軍隊，有林凡這個深不可測的強者。更重要的是，我們還有從遺跡裡帶出來的那些上古知識。這些東西，如果真的運用起來，未必不能創造奇跡。”
“奇跡？老算盤，你什麼時候也信這個了？”錢富貴嗤笑。
“我不是信奇跡，我是信實力和準備。”老算盤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而且，你們以為逃跑就那麼容易？彆忘了我們之前得到的情報，外麵現在是什麼情況？到處都是空間亂流，怪物暴動，小型裂隙層出不窮！我們這麼大一支隊伍，拖家帶口，能跑多遠？跑出去的路上，要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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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不少狂熱的主逃派頭上。
“那……那你說怎麼辦？留下來等死嗎？”毒蛇陰沉著臉問。
老算盤看向一直沉默的鐵壁，沉聲道：“盟主，為今之計，或許……我們可以向林凡提出，承擔一些相對‘安全’的防禦任務，比如側翼遊擊、後勤護衛，或者……保留一部分精銳，作為‘戰略預備隊’，駐守聯盟總部，見機行事。”
他這話說得含蓄，但意思很明顯——既要留在江北這艘大船上，又不想頂在最前麵當炮灰，想方設法保存實力。
此言一出，議事廳內再次議論紛紛。主戰派覺得這是怯懦，主逃派覺得這還不夠安全，但更多的人，則開始思考這種“騎牆”策略的可行性。
鐵壁緩緩抬起頭，看著下方心思各異的眾人，心中已然明了。聯盟，已經不可能像“曙光”和軍方那樣鐵板一塊地投入這場戰爭了。裂痕已經產生，信任已然動搖。
他深吸一口氣，知道必須做出決斷了。
“夠了。”鐵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聯盟，不會整體撤離。”
主逃派臉色一變，正要開口。
鐵壁抬手阻止了他們，繼續說道：“但，鑒於此次危機空前，聯盟各戰團，可根據自身情況和意願，選擇承擔不同的作戰任務。願意與基地共存亡的，我鐵壁敬他是條漢子，聯盟資源優先傾斜！若有顧慮，可選擇承擔後勤、側翼支援等任務，也必須儘職儘責！”
他頓了頓，聲音轉冷：“但是，任何人，任何戰團，若敢臨陣脫逃，或保存實力、消極避戰，休怪我鐵壁，不念舊情！聯盟法規，戰時第一條，便是……殺無赦！”
一股凜冽的殺氣伴隨著他武師巔峰的氣息彌漫開來，讓不少人打了個寒顫。
這是妥協，也是底線。鐵壁試圖用這種方式，在維持聯盟表麵統一的同時，最大限度地保留力量，也向林凡有所交代。
然而，裂痕一旦產生，便再難彌合。人性的考驗，在這場滅世危機麵前，展現得淋漓儘致。並非所有人，都擁有與家園共存亡的勇氣與覺悟。聯盟這艘大船，在風暴來臨前，已然出現了滲水的縫隙。它能堅持多久，無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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