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在校園的林蔭道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徐仙獨自走出食堂,一陣涼風恰好拂過,吹亂了他額前細碎的黑發,也吹過他因秋燥而微微起皮的嘴唇。
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唇,不太適應地輕輕搖頭,將那幾縷不聽話的發絲甩到一旁,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總是帶著幾分疏離感的眼眸。
一陣清晰的渴意從喉嚨深處湧起,徐仙現在突然非常想喝水。
然而,腦海中浮現出學校小賣部裡琳琅滿目的各色飲料,徐仙幾乎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甜膩的果汁,冒著氣泡的碳酸飲料,各種口味的奶茶……那些飲品對他而言都太過甜膩了,偶爾喝一次尚可,剛吃完飯就喝,不僅不解渴,對身體也無益。
飯後,最好還是喝些溫潤的白開水最為適宜。
可不知怎的,這個關於“喝水”的念頭,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記憶深處的某個閘門。
他忽然無比地想喝茶,不是普通的茶,而是他師傅珍藏的那些。
那些生長在條件苛刻的地方,經過特殊工藝炒製,蘊含著天地靈氣的葉片,在熱水中舒展時,會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清香,入口微苦,旋即回甘,韻味悠長,更似乎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滋養身心的神秘功效。
飲後總能讓人心神寧靜,思維清明,隻可惜師傅將它們視若珍寶,收藏在一個紫檀木盒裡,偶爾心情極佳時,才舍得取出一點點衝泡,每次都意猶未儘,喝不儘興。
原本隻是想喝口水解渴,思緒卻飄得這麼遠,直接勾起了對山上那段清修歲月的回憶。
徐仙這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下山歸家,重新融入這喧囂的世俗生活,已經有一段不短的時日了。
頓時,一股淡淡的,對師父和那段寧靜生活的懷念,悄然漫上心頭。
嗯,對的,很單純,就是想念師傅了,想念那雲霧繚繞的山巔,那晨鐘暮鼓的規律,還有師傅泡茶時那專注而虔誠的神情。
“嘖,”徐仙輕輕咂了一下嘴,帶著些許孩童般的懊惱,“怎麼下山的時候,就忘記悄悄‘帶’點茶葉下來呢?”
徐仙輕輕歎了口氣,臉上遺憾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斂,卻猛地像是被一道靈光擊中,腳步倏然頓住,表情瞬間由陰轉晴,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難以抑製的驚喜。
他想起來了!
就在前兩天晚上,一家人飯後窩在客廳柔軟舒適的大沙發裡閒聊,溫暖的燈光灑滿房間,電視裡播放著輕鬆的綜藝節目,母親徐梅見哥哥徐楓剛放下飯碗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冰鎮碳酸飲料,“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立刻板起臉訓斥,說這樣對腸胃不好,容易引起脹氣,甚至影響消化,徐楓卻嬉皮笑臉地反駁,摟著母親的肩膀搖晃,說:
“媽,人生在世開心最重要嘛,喝點喜歡的飲料心情好,心情好身體自然就好!”
母子倆誰也說服不了誰,你一言我一語,氣氛雖是辯論,卻透著家人間特有的親昵與溫暖。
戰火最終蔓延到了安靜坐在一旁單人沙發上看書的徐仙身上。
徐楓大概覺得,同為年輕人,妹…弟弟應該會站在自己這邊,至少不會完全支持母親那套養生理論,如此,將徐仙拉入“戰局”便能很好地緩解自己的壓力,於是,他隔著沙發探頭問道:
“小仙,你說說,你喜歡喝什麼?給哥評評理!”
徐仙記得自己當時從書本中抬起頭,很自然地,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喜歡喝茶。”
他原本隻是陳述個人喜好,並未想太多,卻沒想到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母親徐梅聞言,眼睛頓時一亮,仿佛找到了知音。
第二天,她就不知從哪兒精心挑選,弄來了好幾盒包裝精美,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的上等茶葉,一股腦兒塞給他,還特意強調:
“小仙,這些都是好茶,你拿去喝!比那些亂七八糟的飲料強多了!”當時他拗不過母親的好意與熱情,便隨手拿了一小部分,好像……好像現在就放了一些在書包的側袋裡?!
一想到那包品質上乘的茶葉,此刻極有可能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教室的書包中,等待著他的臨幸,徐仙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幾分,一股混合著期待與雀躍的情緒瞬間湧了上來,將剛才那點因懷念而生的悵惘衝刷得乾乾淨淨。
他連忙加快了腳步,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趕回教室,去驗證這個美好的猜想,然後用那清雅甘醇的茶香,慰藉一下自己挑剔的味蕾和略顯浮躁的心神。
就在徐仙專注於腳下,心思早已飛向那包可能的茶葉時,一個橙色的籃球卻如同不請自來的惡客,帶著呼嘯的風聲,從旁邊的籃球場方向,偏離既定軌道,朝他疾飛而來。
徐仙此刻看起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眼神專注地望著前方的路,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對即將到來的襲擊仿佛毫無察覺。
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危險的拋物線,帶著旋轉,距離徐仙越來越近,眼看那充滿氣的粗糙表皮就要狠狠撞上他的胸口或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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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之際,徐仙的腳步卻毫無征兆地頓住了。
不僅如此,他的身體還極其自然地,微不可察地向後撤了半步,動作流暢得仿佛早已計算好角度與時機。
就在他收回腳後跟的瞬間,籃球帶著一股勁風,堪堪擦著他胸前的校服飛掠而過,距離近到幾乎能聽到球體表麵粗糙的摩擦感。
然後“砰”地一聲重重砸在他前方不遠處的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又高高彈起,最終向著遠處的花壇滾去。
思緒被這突如其來的乾擾強行打斷,徐仙不悅地蹙起了俊秀的眉頭,心底升起一絲薄怒。
他先是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前,乾淨的藍白色校服依舊整潔如新,並未被那顆幾乎是貼著他衣服飛過的籃球弄臟或留下痕跡,這讓他稍稍鬆了口氣。
隨即,他冷靜地抬起眼,眸光轉淡,循著籃球飛來的方向望去,眼神中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愉。
隻見不遠處的籃球場上,幾個穿著運動服,臉頰泛著運動後紅暈的女生像木樁似的站在原地,非但沒有立刻跑過來道歉或撿球,反而雙手攏在嘴邊,大聲朝著他這邊喊道:
“喂!那邊那個同學!幫我們把球丟回來啊!”語氣裡聽不出絲毫歉意,反倒帶著幾分理所當然的使喚意味,仿佛他理所應當為她們的失誤負責。
想到剛才若不是自己常年習武,反應遠超常人,身手尚可,肯定會被這高速飛來的籃球打個正著。
以那樣的速度和力道,輕則衣服被弄臟,胸口生疼,重則可能會被打中麵部,造成鼻血甚至更嚴重的傷害。
而這些始作俑者,非但沒有半點愧疚之心,竟然還如此理直氣壯地使喚他幫忙撿球?
剛才壓下去的那口氣,瞬間又提了上來,心裡那點因為想到茶葉而升起的明媚好心情也消散了大半,蒙上了一層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