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儀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到了地上。
走出商場時，夕陽已經西沉。南初曉突然停下腳步：
“那個…綿綿冰還去嗎？”
鄭儀轉頭看他，少年琥珀色的眼眸在夕陽下閃閃發亮，像是盛滿了細碎的金沙，所有拒絕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她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替他整理歪掉的衣領：
“去，不過…”指尖不經意觸到他鎖骨處的肌膚，溫熱的觸感讓她觸電般縮回手，“不許點大份的，晚上會胃疼。”
南初曉乖巧地點頭，卻在鄭儀轉身時，偷偷摸了摸裝著泳衣的購物袋，膠質麵料隔著包裝紙發出窸窣聲響，像是在回應他的期待。
車裡冷氣開得很足，裝著泳衣的購物袋被隨手丟在了後座，南初曉蜷在副駕駛上，雙膝抵著車前板，整個人幾乎要陷進座椅裡，他懸空的雙腳隨著車載音樂的節奏一前一後地晃悠著，鞋帶鬆散地垂落。
“姐嘗嘗？”南初曉挖了一勺抹茶綿綿冰遞到鄭儀嘴邊，抹茶的清香混合著奶香在車廂裡彌漫開來，他的眼神純淨得看不出絲毫算計，隻有睫毛在空調風裡輕輕顫動。
鄭儀雙手握著方向盤，來不及躲閃，隻得遲疑地張口，冰涼的甜意在舌尖化開，卻壓不住心頭翻湧的熱度，後視鏡裡，她看見自己的耳尖微微發紅。
“隻是吃東西而已，這沒什麼的…”
習慣性的說服自己，餘光瞥了一眼旁邊悠然自得的南初曉，鄭儀突然開口問道：
“下午小樂就要放假了，再等兩個月就到了你要上學的時候了，有什麼感想嗎？”
“上學好累呀~”少年的聲音立刻蔫了下去，像是被太陽曬蔫的植物，他手中的塑料勺無意識地在綿綿冰上戳出幾個小坑。
鄭儀微微蹙眉：
“怎麼？你不想去上學嗎？”
“嗯…”
“不可以的，”鄭儀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學還是要上的，哪怕之後考的成績並不理想，但處於同齡人間良好的環境對你是有益的！”
“啊？徐醫生說的嗎？”
南初曉咬著勺子詫異的問道。
“…是！”
聽到南初曉突然提到了那個徐醫生，鄭儀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咬牙切齒，但為了讓南初曉安心的去上學她還是肯定了。
突然回想起上次跟那個徐醫生見麵時，她在一旁沉默著，看著南初曉的眼神，鄭儀嘖了一聲，對那個徐醫生心裡生出了一股警惕。
“好吧…”
南初曉無神的看著窗外，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你，為什麼不想去上學？”
堵不如疏，鄭儀突然覺得要是先理解了南初曉為什麼不想去上學的理由，再去解決，想必應該簡單些。
“我，”牙齒咬著勺子，從上麵汲取著一點甜味，南初曉看向了鄭儀，“鄭姐，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時的那份筆錄？”
“記得。”
“嗯，上麵寫著我有妄想症，腦子裡有一段多出的上完高中後接著上完大學的記憶，我甚至記得高考成績出來時的激動心情，記得大學寢室裡有個愛半夜打遊戲的室友…我分不清那是真是假…”
此乃謊言！
“但對我而言，我已經上過一次學了，這就像讓我把走過的路再走一遍一樣，”接著不等鄭儀反駁，南初曉繼續開口說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讀書要麼是為了提升自己，那麼就是為了搞個好看的文憑，以後好找工作，但是我現在好像並不需要，”南初曉晃了晃手裡的手機，社交賬號的消息不斷彈出，“我的兩個賬號已經有了不少的粉絲了，而且有了不少人想要找我合作，隻要我想，我賺到的錢這種比大多數人多，所以在我看來，上學並不是必須要去做的一件事情…”
“但是如果我去上學，你會開心的話，我會去的！”
南初曉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鄭儀，鄭儀時語塞，隻能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在胸腔裡回蕩。
“吱——”
車子在紅燈前緩緩停下，鄭儀轉過頭，正對上南初曉澄澈的目光，那雙眼睛裡盛著的信任讓她心頭一顫，方才在商場裡的旖旎心思頓時煙消雲散。
“不是這樣的…”她輕聲說，伸手將南初曉咬著的勺子輕輕抽出來，“上學不是為了賺錢也不應該是為了我開心。”
信號燈由紅轉綠，鄭儀重新啟動車子，目光卻忍不住頻頻瞥向副駕駛，南初曉像個犯錯的孩子般蜷縮在座位上，膝蓋抵著車前板，腳尖不安地晃動著。
“上學不隻是學習知識，”鄭儀繼續說道，“更重要的是學會與人相處，建立屬於自己的社交圈，”她頓了頓，“你總說那些記憶是妄想，但有沒有可能…正是因為太孤獨了？”
這句話像一把小錘，輕輕敲在南初曉心上，他怔怔地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
“我…”他的聲音有些發澀，“我隻是覺得…那些課程我都學過了…”
鄭儀突然將車靠邊停下，她轉過身，雙手捧住南初曉的臉頰，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那就當是陪陪我，好嗎？”她的拇指輕輕擦過他的眼角，“我想看你穿著學士服畢業的樣子。”
南初曉的眼眶突然發熱，在這個距離下，他能看清鄭儀瞳孔裡細碎的光，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能感受到她掌心傳來的溫度。
“好。”他聽見自己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鄭儀如釋重負地笑了，鬆開手時指尖不經意掠過他的耳垂：
“這才乖，不過你說的也對，對你而言讀書並不是必須要做的事情，所以之後的學習你不用很辛苦，”她重新啟動車子，“但是要記得更新視頻，我可是你的頭號粉絲。”
南初曉噗嗤笑出聲，車內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他挖了最後一勺綿綿冰，這次卻是送進了自己嘴裡。
“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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