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曉用叉子輕輕戳著果盤裡的西瓜塊，紅嫩的果肉滲出晶瑩的汁水，他狀似隨意地抬眼：
“姐，我沒有泡過溫泉…”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遲疑，“小孩子也可以泡嗎？”
餐廳的和紙燈罩將暖黃的光暈打在他臉上，睫毛投下的陰影恰好掩去了眼中閃過的狡黠，他故意讓叉子與瓷盤碰撞出清脆的聲響，仿佛真是個對溫泉一無所知的萌新。
鄭儀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端起玻璃杯抿了口水，水珠順著杯壁滑落，在她指尖留下濕潤的痕跡。
“一般來說，”鄭儀放下杯子，語氣溫和的開口說道，“五歲以下的孩子是不建議泡的，五歲以上的話，可以短時間泡一會兒，最好控製到十分鐘以內，而且泡完後要立刻補水，另外身體素質較差，或者對硫過敏的人不建議泡溫泉…”
鄭儀喋喋不休的做著科普，南初曉專注地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裝作認真聆聽的樣子。
事實上，在鄭儀提出溫泉旅行的那晚，他就已經連夜查遍了所有注意事項，從適宜水溫到泡湯時長，甚至記下了不同礦物質成分的功效，鄭儀此刻說的每句話，都和他查閱的資料分毫不差，不過…
“原來是這樣。”南初曉恍然大悟般點頭，演技堪稱完美。
隻要他表現得對溫泉一無所知，鄭儀就不會對他之後的行動起疑，等真正泡溫泉時，他就可以隨便找個理由在更衣室裡多磨蹭一會兒，等估摸著鄭樂去休息區喝水吃點心時，他再“恰好”出現在溫泉池邊…
冒著蒸汽在溫泉中，隻會剩下他與鄭儀兩個人，時候就方便他穿著戰袍嘗試著去刷鄭儀的好感度了。
“哥哥！你的布丁！”鄭樂清脆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遐想，小姑娘雙手捧著兩個布丁杯，像捧著什麼珍寶似的小心翼翼地走回來。
“謝謝小樂。”他揉了揉女孩的頭發，草莓布丁的甜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水果拚盤裡的西瓜片漸漸見底，鄭樂已經按捺不住興奮，小腳丫在桌底不安分地晃蕩，涼鞋後跟一下下輕磕著桌腿，發出“咚咚”的悶響。
“小樂！彆踢桌子！”鄭儀放下茶杯，杯底在玻璃桌麵磕出清脆的聲響。
“好嘛…”鄭樂嘟著嘴收回腳，隨即又眼睛一亮，雙手撐在桌麵上探出身，“媽媽，哥哥，我們去看看我們的溫泉嘛！”她眨巴著大眼睛，瞳仁裡跳動著期待的火花，“就看看！”
鄭儀看了眼手機屏幕，時間還早，想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她輕輕頷首：
“說好隻是看看。”
食指豎起強調，卻見南初曉已經起身，修長的身影在燈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通往專屬溫泉的石子小徑蜿蜒曲折，鵝卵石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鄭樂像隻撒歡的小鹿蹦跳在前，時不時蹲下撿起一顆特彆的石子，南初曉刻意放慢步伐，與鄭儀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並肩而行，夜風裹挾著硫磺特有的氣息拂麵而來，混合著庭院裡不知名的花香，莫名讓人心跳漏了半拍。
“小心台階。”南初曉輕聲提醒，右手虛虛地護在鄭儀腰後，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這個突然的動作讓鄭儀耳根發燙，不自覺地攏了攏鬢角的碎發。
轉過一道爬滿藤蔓的竹籬笆，眼前的建築讓三人不約而同停下腳步。
“哥哥你看，是煙囪！”鄭樂興奮地指著前方，小臉漲得通紅。
南初曉忍俊不禁，連鄭儀也微微揚起嘴角。眼前的建築確實像極了記憶裡童話中的老式煙囪，主體是巨大的蒙古包造型，頂部卻開著一個規整的圓形天窗，幾根原木支架交錯支撐，嫋嫋白煙從中溢散到空中。
鄭儀從隨身的小包裡取出溫泉卡，磁卡劃過感應區時發出“嘀”的輕響，推開門的瞬間，溫熱的水汽撲麵而來，帶著礦物質特有的氣息。
橢圓形的溫泉池宛如一顆鑲嵌在岩石間的明珠，天然的石塊圍成不規則的邊界，水麵蒸騰著嫋嫋白霧，幾盞石燈籠沿池邊錯落擺放，暖黃的光暈在水麵碎成點點金箔，隨著水波輕輕蕩漾。
“哇！”鄭樂驚歎著張大嘴，小手無意識地攥緊南初曉的衣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她慌忙取下掛在脖子上的拍立得相機，對著霧氣繚繞的溫泉池“哢嚓”連拍數張。
南初曉的目光不經意掃過池畔的更衣室，木質移門上雕刻著精致的鬆鶴紋樣，還沒等他細看，鄭樂已經鬆開他的衣角，小跑到池邊蹲下，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輕點水麵。
“好燙！”她像被嚇到的小動物般猛地縮回手，隨即又被自己的反應逗樂，咯咯笑起來，鄭儀跟著蹲下身，如瀑的長發從肩頭滑落，發梢在水麵上方搖曳，幾乎要沾到蕩漾的泉水。
“哥哥快來！”鄭樂興奮地拍打著水麵，濺起的水花打濕了鄭儀的褲腳，小臉被熱氣熏得紅撲撲的，“水裡還有小泡泡！”
南初曉走近蹲下，發現池底確實不斷有細密的氣泡湧上來，在石燈籠的映照下像一串串晶瑩的珍珠，他伸手試了試水溫，指尖立刻被燙得微微發紅。
鄭儀立馬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拉回來，指尖在他發紅的皮膚上輕輕摩挲，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了一下，鄭儀迅速鬆開手，假裝整理頭發。
鄭樂已經舉著相機繞到池子另一邊，對著“煙囪”頂部的圓形天空連拍好幾張陽，陽光從開口處傾瀉而下，在水霧中形成一道朦朧的光柱。
“這設計真巧妙，”南初曉仰頭讚歎，“晚上可以一邊泡溫泉一邊看星星。”
“嗯，聽說…”鄭儀的話突然卡在喉嚨裡，她看見南初曉站在光柱下，細碎的水珠凝結在他的睫毛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一瞬間，他美好得像個幻覺。
“媽媽！相機沒電了！”鄭樂的驚呼打破了這微妙的氛圍，她沮喪地晃著相機，“才拍了十幾張…”
“那剛好，”鄭儀招了招手，等鄭樂撲到懷裡後，揉了揉她的頭發，“現在看也看過了，可以回到房間去休息一會兒，順便去幫你充電！”
“好吧…”
………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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