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股剛剛升騰起的興奮之火，還沒來得及燃燒起來，就在下一秒被一盆冰水兜頭澆滅。
在南初曉凝神細看的目光下，他清晰地看到，那個黑色半球攝像頭的外殼上，那個本應亮起的，代表著設備正在通電運行的小小的紅色指示燈，此刻並沒有發出亮光。
它……根本就沒有在工作？！
南初曉的嘴角控製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荒謬感席卷而來。
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希望，如同被針紮破的氣球，轉瞬間便“噗”地一聲，徹底癟了下去，連點痕跡都沒留下。
原來隻是個擺設嗎？
或者是為了節約用電，隻在特定時間才開啟？
最後一條借助外力查明真相的途徑，也被無情地斬斷了。
南初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頹然地趴倒在了冰涼的課桌麵上，放棄了掙紮。
有陳瑤這個最佳僚機幫忙打掩護，整個早讀課，南初曉都安然無恙地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仿佛與周遭朗朗的讀書聲隔絕在了兩個世界。
而因為陳瑤知道南初曉在家裡已經用過早餐，下了早讀的鈴聲響起時，陳瑤也沒有像叫醒其他貪睡的同學那樣去推他，而是對著旁邊想要招呼南初曉一起去食堂的王歌，豎起食指在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自己的座位，拉著不明所以的王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漸漸喧鬨起來的教室。
南初曉這一覺睡得無比安穩，甚至稱得上“安詳”。
直到第一節課前的預備鈴快要響起，吃完早飯的同學們大部分都回到了教室，教室裡的人聲愈發鼎沸，如同逐漸煮沸的開水時，南初曉才被這越來越高的分貝從深沉的睡眠中緩緩“托”了出來，悠悠轉醒。
然而，剛醒來的那一刻，南初曉整個人都是懵的。
大腦仿佛還停留在待機狀態，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加載出與現實世界對接的程序。
周圍的一切，同學們嬉笑打鬨的聲音，桌椅碰撞的響動，窗外隱約的鳥鳴，甚至是透過眼簾感知到的，教室裡明亮的光線色彩，都仿佛隔著一層磨砂的薄紗，模糊，遙遠，帶著一種不真切的虛幻感。
一切都像是信號不良的舊電視畫麵，隔著厚厚的玻璃，看得見輪廓，聽得到雜音，卻無法探究其真實的細節與內核。
南初曉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座椅上，身體保持著趴睡後直起的姿勢，眼神空茫地望著前方某處虛空。
他什麼也不去做，什麼也沒有想，精致的五官在晨光中顯得無可挑剔，卻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精美人偶，好看，卻缺乏了幾分鮮活的人氣，仿佛一件被暫時陳列於此的藝術品。
這種奇特的“斷聯”狀態持續著，直到胸腔裡的那顆心臟似乎終於結束了“節能模式”，開始加速運轉。
“咚咚——咚咚——”
有力而略顯急促的跳動聲，如同喚醒程序的鼓點，重新將能量和知覺泵送到四肢百骸，激活了這具暫時休眠的軀體。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陣持續不斷的，低頻率的嗡鳴聲，像是老式電視機沒有信號時的白噪音，又像是某種機械啟動前的自檢音，帶著令人微微暈眩的效果。
這心跳與耳鳴交織的混亂感，仿佛是他身體內部正在進行的，一場無聲的開機自檢。
然後，就在某個突如其來的瞬間。
“嗡……”
心跳聲似乎驟然恢複了平穩的節奏，耳邊的嗡鳴聲也如同被掐斷的電源，戛然而止。
一切來得突然，去得也乾脆，仿佛剛才那一切不適都隻是短暫出現的係統錯誤，或者是……錯覺？
南初曉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
就在他眨眼的瞬間，眼前那層阻礙視線的“薄霧”仿佛被無形的橡皮擦瞬間抹去，視野裡的一切驟然變得無比清晰，銳利，色彩飽和鮮活，每一個細節都分毫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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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那一直像是捂在耳朵上的“薄紗”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四周原本模糊嘈雜的聲音，如同調準了頻道的收音機，從含糊不清的背景噪音，迅速變得層次分明，清晰可辨。
整個世界，在他“開機”完成的這一刻，重新變得真實而喧鬨起來。
“你本次開機時間為1分18秒，已擊敗全國10的電腦！”
南初曉有些茫然地抬起頭，恰好看到多媒體黑板前站著兩個同班的女生。
右邊的女生正指著屏幕右下角那個小小的開機時間提示，對著左邊的女生笑嘻嘻地調侃著，左邊的女生不甘示弱地開口反擊，同時抬手熟練地點開了屏幕上的音樂軟件。
兩個人在打打鬨鬨的同時，湊在一起飛快地挑選著課間放鬆的音樂，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在南初曉收回目光的刹那，一陣有些熟悉，節奏輕快的流行音樂前奏，瞬間充盈了整個空間。
南初曉咂巴咂巴嘴，感覺口腔裡彌漫著一種睡眠過後特有的，微帶苦澀和乾燥的奇怪味道。
目光落到自己課桌的左上角，那個印著卡通圖案的杯子裡，杯中還裝著大半杯清澈的水，那是陳瑤早上時給他打的，隻是，現在水顯然早就涼透了。
南初曉下意識地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手，拿起了那個水杯，舉到唇邊，極其克製的微微抿了一小口。
冰涼的水流接觸唇舌，帶來一絲短暫的刺激。
南初曉沒有急著將這點水咽下，而是含在口中，讓那冰冷的溫度在口腔裡稍稍回溫，感受著它慢慢滋潤著乾涸的黏膜。
過了一會兒，他才讓那不再冰涼的溫水，緩緩地，順滑地流入喉嚨，確實緩解了部分的不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味蕾剛剛蘇醒的錯覺，南初曉竟覺得這杯放涼了的白開水，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淺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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