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風,帶著一股山澗的涼意,刮過劉家大院的牆頭。
箭樓頂層,家丁李二狗抱著弓箭,眼皮打架打得厲害。按劉江的新規矩,值夜要兩人一組,一個了望,一個打盹,半個時辰一換。他剛接了班,正揉著眼睛往遠處瞅,突然,瞳孔猛地一縮。
西北方向的土路上,隱約有煙塵揚起。
不是風吹的揚塵,是跑動帶起的——密密麻麻,像一群受驚的黃羊,正朝著大院的方向湧來。更嚇人的是,那煙塵裡還夾雜著模糊的喊殺聲,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一股凶戾的氣息。
“有情況!”李二狗瞬間清醒,冷汗“唰”地冒了出來。他沒敢怠慢,一把抄起旁邊的銅鑼,用儘全身力氣敲響——
“鐺!鐺!鐺!”
急促的鑼聲像一道驚雷,劃破了大院的寂靜,在夜空中炸開。
“敵襲!敵襲!”李二狗扯著嗓子大喊,聲音因為緊張而變調,“西北方向!好多人!”
鑼聲一響,整個大院像被按了啟動鍵,瞬間活了過來。
西跨院的營房裡,家丁們幾乎是彈起來的。前幾日的訓練不是白練的,沒人慌亂,沒人穿錯衣服,抓起枕邊的刀槍,列成隊就往外衝。趙忠提著長刀跑在最前麵,左臂的傷還沒好利索,卻絲毫沒影響他的速度。
“弓手登箭樓!刀盾手守大門!長槍隊去西牆根!快!”趙忠的吼聲在院裡回蕩,清晰有力。
內院的仆婦和流民也被驚醒了,起初是慌亂的哭喊聲,但很快就被管家和幾個年長的仆婦按住了。“彆吵!按少爺說的,去地窖!快!”她們熟練地領著人往內院的地窖跑——這幾日劉江特意讓人清理了地窖,囤了水和乾糧,就是為了應對這種情況。
劉江的臥房裡,燈“唰”地亮了。他幾乎是在鑼聲響起的瞬間就醒了,抓起枕邊的短刀,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衝,春桃拿著他的拐杖追在後麵:“少爺!您的拐杖!”
“不用!”劉江頭也不回,三步並作兩步衝上最近的箭樓。
箭樓裡,李二狗正指著遠處,聲音發顫:“少爺!您看!”
劉江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臟猛地一沉。
月光下,黑壓壓的人群正朝著大院狂奔,足有四五十人,手裡揮舞著刀槍,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正是白狼幫的流寇!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速度極快,離大院已經不到百丈了。
“趙大哥!”劉江朝著樓下大喊,聲音在夜風中格外清晰,“西牆!他們想從西牆突破!”
西牆是防禦工事進展最慢的一段,雖然開始包磚,但隻包了下半截,上半截還是夯土,容易攀爬。
“收到!”樓下傳來趙忠的回應,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他正帶著長槍隊往西側牆根趕。
劉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扶著箭樓的欄杆,快速掃視全場:
——東、南、北三麵箭樓,弓手已經就位,張弓搭箭,箭頭對準牆外;
——大門處,刀盾手舉著藤牌,身後頂著粗壯的頂門杠,滾木和石灰包堆在牆根;
——西側牆下,趙忠帶著長槍隊列成三排,前排半蹲,槍尖斜指向上,後排站立,槍尖平舉,形成一道密集的槍林;
——內院的入口已經被木板封死,幾個家丁守在外麵,防止流民慌亂跑出。
很好。訓練沒白費,指令都傳達到了,隊伍沒亂。
“弓手聽著!”劉江朝著各箭樓喊道,“等他們進入五十步,聽我口令再射!節省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