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縣城的焦糊味還未散儘,王老虎的臨時營地就紮在了縣城西門外的空地上。
說是營地,其實就是一片亂糟糟的帳篷和窩棚。搶來的糧食、衣物、布匹堆得像小山,幾個流寇正圍著一口大鍋,煮著搶來的豬肉,油星子濺得四處都是。遠處,被裹挾來的百姓縮在角落裡,眼神麻木,像待宰的羔羊。
王老虎坐在一塊拆來的門板上,光著膀子,露出布滿橫肉的上身,臉上那道從眼角劃到下巴的疤,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手裡抓著半隻烤得流油的豬腿,大口大口地啃著,油汁順著嘴角往下淌,滴在胸前的黑毛上。
“大哥,這次真是撈著了!”一個嘍囉湊過來,獻媚地遞上一壺酒,“縣城裡那幾家富戶,糧倉都快堆到屋頂了!還有張大戶家的婆娘,那身段……”
王老虎一巴掌拍在他頭上,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女人有糧食重要?”他灌了口酒,打了個飽嗝,眯著眼打量著眼前的“戰利品”,心裡卻沒多少暢快。
收獲確實不少——糧食足有上千石,金銀細軟裝了十幾個箱子,還有幾十匹好馬。但消耗也大得嚇人。攻破縣城時,為了催逼糧食,殺了不少人,自己這邊也折了十幾個弟兄;更麻煩的是,裹挾來的百姓有上千人,這些人每天都要吃飯,搶來的糧食看似多,照這麼吃下去,頂多撐一個月。
“他娘的,這群窮鬼,光吃不乾活!”王老虎把啃剩的豬腿骨往地上一扔,罵罵咧咧道,“再找不到新的糧源,老子就得先殺了他們填肚子!”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放哨的嘍囉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手裡還抓著一個瑟瑟發抖的逃民。“大哥!抓到個從南邊跑過來的!他說……他說南邊十裡地的劉家大院,還沒被搶!”
“劉家大院?”王老虎皺起眉,他沒聽過這地方。
逃民連忙磕頭:“是!是劉家大院!那院子牆高溝深,還有護院!前幾天縣城破的時候,好多人往那跑,聽說……聽說他們還收留了不少流民!”
“收留流民?”王老虎眼睛一亮,隨即嗤笑一聲,“就一個地主大院,還敢收留流民?怕不是活膩歪了!他們有多少糧?”
“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但肯定不少!”逃民連忙道,“我聽人說,劉家以前就是清源城的首富,家裡糧倉多著呢!而且他們沒被流寇搶過,連白狼幫都栽在他們手裡!”
“白狼幫?”王老虎想起那個被自己收編又嫌麻煩砍了的小頭目,不屑地哼了一聲,“一群廢物,栽了也活該。”但“首富”“糧倉多”“沒被搶過”這幾個詞,像鉤子一樣撓著他的心。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那是他從縣衙搶來的,上麵還沾著血跡。他指著清源城南邊的位置,問身邊的軍師:“這劉家大院,你知道?”
軍師是個落魄的秀才,被他擄來當幕僚,連忙點頭:“知道,劉家是本地大族,劉老爺子守成還行,聽說他兒子劉江,最近好像挺能折騰,練了護院,還加固了院牆。”
“折騰?”王老虎咧嘴一笑,露出黃黑的牙齒,“再能折騰,也就是個地主羔子!他收留流民,說明他手裡有糧;沒被搶,說明他那院子有點意思。”
他摸了摸臉上的疤,眼裡閃過貪婪的光:“老子正愁沒地方找糧,送上門來的肥羊,哪有不吃的道理?”
“大哥,要不要再探探虛實?”軍師有些猶豫,“聽說他們護院不少,牆也結實……”
“探個屁!”王老虎一腳踹在門板上,“老子連縣城都能破,還怕一個破院子?他有糧,老子就搶糧;他有人,老子就抓人!正好把那些裹挾來的廢物扔在那,換點糧食回來!”
他當即下令:“點兵!挑出三百個能打的,帶足弓箭、刀槍,再帶上幾架梯子,明天一早,去劉家大院‘借’糧!”
嘍囉們轟然應諾,一個個摩拳擦掌——搶糧就意味著有飯吃,有財發,至於那院子好不好打,他們才不在乎。
第二天清晨,王老虎騎著那匹搶來的黑馬,帶著三百名精挑細選的流寇,浩浩蕩蕩地朝著劉家大院進發。
這三百人,大多是他從李自成潰兵裡收編的老底子,或是常年打家劫舍的悍匪,手裡握著刀槍,腰間彆著弓箭,有的還騎著搶來的劣馬,氣勢洶洶,塵土飛揚。隊伍後麵,還跟著幾十個被強征來抬梯子、搬東西的流民,哭哭啼啼,卻不敢反抗。
王老虎走在隊伍最前麵,心裡滿是篤定。在他看來,劉家大院再結實,也不過是個地主的私宅,護院再多,也隻是些農民出身的鄉勇,根本經不起他三百弟兄的衝擊。
“大哥,前麵就是劉家大院了!”一個嘍囉指著遠處的高牆喊道。
王老虎眯眼望去,果然看到一道青灰色的高牆,像一條巨蟒,橫臥在平原上。牆頭上隱約有火把晃動,還有人影在垛口後移動,顯然是有防備。
“哼,還算有點警惕性。”王老虎冷笑一聲,勒住馬,“停下!先喊話,讓他們開門獻糧,省得老子動手!”
嘍囉們立刻扯著嗓子喊起來:“裡麵的人聽著!王老虎大哥在此!識相的,趕緊開門獻糧,不然攻破院子,雞犬不留!”
喊聲響徹原野,撞在劉家大院的高牆上,又彈回來,嗡嗡作響。
王老虎坐在馬上,舔了舔嘴唇,盯著那緊閉的大門和高聳的院牆,眼裡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院子裡堆積如山的糧食,看到了驚慌失措的百姓,看到了自己手下弟兄們搶掠時的狂歡。
這劉家大院,今天注定要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他握緊了腰間的鬼頭刀,隻等裡麵的人“不識相”,就下令強攻。
一場大戰,已然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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