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濟帶著殘兵跌跌撞撞跑回清軍陣地,剛到多隆馬前,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頭埋得低低的,聲音帶著顫抖:“甲喇額真,末將……末將無能,沒能靠近城牆,還折了十幾個弟兄……”
多隆沒有立刻發怒,隻是緩緩勒住馬韁,目光從博爾濟身上移開,重新投向一裡之外的東牆。牆頭的白煙還未散儘,隱約能看到守軍正在清理戰場,有人在修補被砸壞的女牆,有人在搬運新的滾木——那井然有序的動作,絕不是流民或潰兵能有的樣子。
他之前掛在臉上的輕蔑笑容早已消失不見,眉頭緊緊皺起,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彎刀柄上的獸首紋飾,眼神裡滿是凝重。剛才守軍的反擊,像一記耳光,狠狠打醒了他:鳥銃輪射密集且精準,改良火藥的推力明顯比普通明軍的鳥銃更強;弓箭拋射時機刁鑽,剛好打亂步甲的節奏;滾木、火油罐和那威力驚人的“炸雷”震天雷)配合默契,層層遞進,把三十步的距離變成了死亡線。
“這不是鄉勇,”多隆低聲自語,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隨即提高聲音對身邊的哈喇齊和博爾濟道,“你們看他們的動作——鳥銃手裝填快,弓手拋射準,連扔滾木的都有章法,倒像支受過正經操練的精兵!這土堡子裡,藏著懂打仗的人!”
哈喇齊也收起了之前的諂媚,湊到多隆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東牆:“甲喇額真說得對,剛才那輪反擊,比咱們之前遇到的明兵潰勇強太多了!他們的鳥銃好像比咱們的還快,那‘炸雷’更是厲害,弟兄們都被嚇住了。”
博爾濟趴在地上,連忙補充:“裡麵的人不光有火器,還懂配合!咱們衝三十步,他們換了三輪武器,一波比一波狠,根本不給咱們填溝的機會!”
多隆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原本以為這隻是個隨手就能捏碎的小堡子,沒想到卻撞上了硬茬。若是連這麼個“土院子”都拿不下來,不僅沒法給後續主力開路,傳出去還會被其他甲喇額真笑話——鑲白旗的精銳,被一個鄉野堡子擋在門外?
“哼,再厲害也是土坯牆!”多隆猛地抬手,馬鞭重重指向東牆中下部那處被火炮砸出的坑——正是孫承宗之前反複加固的老牆薄弱段,“他們的人厲害,工事卻有破綻!剛才的炮擊,已經砸鬆了那處土坯,隻要集中火力轟那裡,不愁炸不開缺口!”
他勒轉馬頭,對著身後的火炮陣地高聲下令:“炮手!把兩門佛郎機都推到前排,對準東牆那處破坑!填滿火藥,用實心鐵球!給我集中火力轟,把那片牆轟塌,炸出個能讓騎兵衝進去的口子!”
負責火炮的炮手頭目立刻應聲:“遵甲喇額真令!”
兩名炮手推著一門佛郎機,快步走到清軍陣列的最前排,與另一門火炮並排架設。他們不再像之前那樣隨意調整角度,而是用長杆量著距離,反複校準炮口方向,確保兩門炮的炮口都精準對準東牆的薄弱段。一名炮手打開彈藥箱,這次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提起滿滿一袋火藥,倒進炮膛;另一名炮手則抱起一枚比之前更重的實心鐵球,小心地滑入炮管,用通條狠狠壓實,確保火藥與鐵球貼合緊密。
多隆騎在白馬上,死死盯著那兩門火炮,手指在馬鞭上越攥越緊。他知道,接下來的炮擊是關鍵——隻要轟開缺口,他的滿洲馬甲就能策馬衝進去,到時候任憑堡裡的人再懂配合,也擋不住騎兵的衝鋒。
“快點!”他對著炮手們催促,語氣裡帶著壓抑的怒火,“彆磨蹭!等轟塌了牆,讓騎兵衝進去,把裡麵的人全砍了,給折損的弟兄報仇!”
炮手們不敢怠慢,加快了裝填速度。引火繩被點燃,冒著細小的火星,緩緩靠近火門。陽光照在黝黑的炮管上,反射出冷硬的光,像兩隻瞄準獵物的眼睛,死死盯著東牆的薄弱段。
東牆的城樓上,劉江和孫承宗早已注意到清軍的動向。孫承宗看著清軍兩門火炮同時對準薄弱段,臉色驟變:“不好!多隆看出這處是弱點,要集中火力轟缺口!王鐵山的佛郎機準備好了嗎?快打他們的炮位!”
劉江也緊緊攥住了環首刀,對著傳令兵大喊:“讓東牆的人都躲到女牆後,用沙袋擋住薄弱段!王鐵山,立刻用佛郎機轟擊清軍炮位,彆讓他們開炮!”
傳令兵剛要轉身,遠處清軍陣地便傳來炮手頭目的吼聲:“點火!”
兩道火星同時竄入火門,緊接著,便是兩聲比之前更猛烈的轟鳴——
多隆的認真,帶著鑲白旗精銳的狠勁,化作兩枚沉重的鐵球,朝著東牆的薄弱段,呼嘯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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