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建後的議事廳,坐落於核心箭塔東側的一處民房舊址。這處房屋在戰火中僥幸留存了主體框架,隻是屋頂被炮彈掀去一角,牆體布滿裂縫。幸存者們用新燒製的磚石填補了裂縫,加蓋了厚重的茅草屋頂,屋內用粗壯的木柱支撐起橫梁,地麵鋪著平整的青石板,雖簡陋卻透著一股務實的肅穆。
廳內沒有多餘的裝飾,正中擺放著一張由整根巨木打造的長桌,桌麵還帶著戰火留下的劃痕。長桌兩側,排列著十幾把簡陋的木椅,是孫小寶帶著工匠連夜趕製的。牆角燃著一盆炭火,跳躍的火光映照著牆上懸掛的兩張泛黃的圖紙,一張是劉家堡重建規劃圖,密密麻麻標注著屯田區、工匠坊、防禦工事的位置;另一張則是陣亡將士名錄,墨跡新鮮,每一個名字都透著沉重的分量。
辰時剛過,劉江身著一身簡練的青布勁裝,緩步走入議事廳。經過三個月的重建與沉澱,他褪去了之前的青澀與衝動,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與威嚴,身上的疤痕仿佛成了勳章,讓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堅定。他走到長桌主位坐下,目光掃過陸續走入的眾人,緩緩開口:“今日召集各位,是為了重整劉家堡的秩序,建立新的執掌體係。趙叔、我爹他們不在了,我們不能讓他們用命守住的家園,毀在混亂與無序裡。”
眾人齊聲應諾,紛紛落座。他們中有身著鎧甲的軍人,有手握圖紙的工匠,有捧著賬簿的文職人員,都是在戰火中經受住考驗、展現出能力的核心骨乾。陳武坐在劉江左側,後背的傷口雖未完全愈合,卻依舊挺直脊背,眼神銳利;張文弼坐在右側,身著長衫,手中握著一卷文書,神情沉穩;孫小寶則坐在工匠代表中間,雙手布滿老繭,臉上帶著幾分局促,卻目光專注。
劉江的目光首先落在一名身著殘破鎧甲的漢子身上,他是李虎,原長槍隊隊長,在缺口血戰中帶領弟兄死守槍陣,身被數創仍死戰不退,是幸存老兵中的佼佼者。“李虎。”
“末將在!”李虎猛地起身,單膝跪地,聲音洪亮。
“你在缺口血戰中堅守不退,率部斬殺清軍巴牙喇二十餘人,戰功卓著。”劉江的聲音平靜卻有力,“現任命你為軍務堂副統領,協助陳武統領,主管守軍訓練與防禦工事修繕,即刻上任。”
“末將謝堡主信任!定不負所托!”李虎重重叩首,額頭撞在青石板上,眼中滿是激動與決絕。他原本隻是一名基層隊長,從未想過能躋身核心領導層,這份提拔,既是榮譽,更是沉甸甸的責任。
劉江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轉向另一名年輕軍官:“陳烈。”
“在!”年輕軍官應聲站起,身姿挺拔。他是原哨官,在巷戰中帶領小隊利用暗堡和陷阱,多次襲擾清軍,成功拖延了敵軍推進速度,是中生代軍官中的翹楚。
“你在巷戰中用兵靈活,屢立奇功,展現出卓越的指揮才能。”劉江沉聲道,“現任命你為前鋒營統領,主管偵查、警戒與突擊任務,負責劉家堡外圍防線的巡邏與布防。”
“遵令!”陳烈高聲應道,年輕的臉上滿是堅定。他知道,這份任命意味著他將成為劉家堡的“眼睛”和“尖刀”,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守護家園的外圍安全。
接連提拔了四名中生代軍官後,劉江的目光轉向文職人員區域,落在一名捧著賬簿的中年漢子身上:“王啟年。”
“小人在。”王啟年連忙起身,微微躬身。他原是劉遠手下的文書,戰火中負責管理物資調配,憑借細致嚴謹的作風,在彈藥、糧食極度匱乏的情況下,將每一份物資都用在刀刃上,甚至創造性地製定了“定量分配法”,保障了核心區的供給。
“戰火期間,你主管後勤,賬目清晰,調配得當,為堅守提供了關鍵支撐。”劉江的聲音帶著讚許,“現任命你為民政司主事,主管戶籍登記、糧食儲備與物資調配,統籌民生事務。”
“小人定當儘心竭力,不負堡主重托!”王啟年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中滿是感激。他隻是一名普通文書,卻在亂世中被賦予如此重任,這份信任讓他備受鼓舞。
隨後,劉江又提拔了兩名表現突出的文職人員——一名負責屯田規劃,一名主管工匠坊事務。孫小寶雖未被單獨任命,卻被明確為工匠坊總領,統籌武器修繕、房屋建造與農具打造,直接對民政司負責。每一項任命宣布完畢,都會引發一陣低聲的議論,卻沒有人提出異議——這些被提拔的人,要麼在血戰中立下赫赫戰功,要麼在重建中展現出過人能力,皆是實至名歸。
待所有人任命完畢,劉江站起身,目光掃過全場,聲音陡然提高:“即日起,劉家堡正式成立‘軍務堂’與‘民政司’,各司其職,協同理事!”
他走到牆邊,指著重建規劃圖,清晰地劃分職責:“軍務堂,由陳武任統領,李虎、陳烈為副,主管一切軍事事務——包括守軍訓練、防禦工事修建、巡邏警戒、敵情偵查,核心是保境安民,抵禦外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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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司,由張文弼任主管,王啟年等人為輔,主管一切民生事務——包括屯田開墾、糧食儲備、工匠管理、戶籍登記、傷員救治、孤兒贍養,核心是恢複生產,安定民心。”
“軍政分離,互不乾涉,卻需協同配合!”劉江的目光銳利如刀,“軍務堂需根據民政司的生產規劃,調配兵力協助屯田、修路;民政司需根據軍務堂的需求,保障武器、糧食、藥品的供給。若有重大事務,需雙方共同商議,報我裁決!”
這番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引發了眾人的深思。在此之前,劉家堡的管理多依賴劉遠、趙忠等人的個人威望,軍事與民政混雜,雖在戰時能凝聚力量,卻在和平重建期暴露了效率低下、權責不清的問題。劉江提出的“軍政分離”,雖是雛形,卻意味著劉家堡將從“家族式管理”轉向“製度化治理”,這是一次大膽的革新。
張文弼率先起身,躬身道:“堡主此舉,遠見卓識!軍政分離,既能專注軍事防禦,又能統籌民生恢複,實為長治久安之策。民政司定當與軍務堂密切配合,共興劉家堡。”
陳武也站起身,沉聲道:“末將讚同!此前混亂作戰,已有教訓。明確權責,方能高效運轉。軍務堂定當堅守職責,守護家園,為民政司的生產恢複保駕護航。”
眾人紛紛附和,眼中滿是認同。他們親身經曆過戰火的混亂,也體會過重建初期的無序,深知製度化管理的重要性。劉江的這番安排,既考慮到了當前的防禦需求,又著眼於長遠的重建與發展,恰好切中了劉家堡的痛點。
劉江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他知道,這次權力結構的重塑,不僅是為了填補趙忠、劉遠等元老凋零後的權力真空,更是為了建立一套能夠長久運轉的體係。隻有讓權力在製度的框架內運行,讓有能力的人各儘其責,劉家堡才能在亂世中站穩腳跟,才能讓抗清的火種真正延續下去。
“我還有三點要求。”劉江的聲音再次響起,壓下了廳內的議論,“第一,賞罰分明。軍務堂需製定明確的軍功獎懲製度,民政司需建立民生考核標準,有功者必賞,有過者必罰,絕不徇私。”
“第二,重視人才。無論出身貴賤,無論是否為劉家舊部,隻要有能力、有忠心,皆可提拔任用。軍務堂要選拔精壯青年訓練,民政司要招攬流民中的工匠、農夫,為劉家堡注入新的力量。”
“第三,銘記先烈。軍務堂每次訓練前,需組織士兵祭拜忠烈祠;民政司每次議事前,需誦讀陣亡將士名錄。要讓所有人都記住,我們今日的安穩,是用無數人的鮮血換來的,絕不能忘本!”
“遵令!”眾人齊聲應和,聲音洪亮,震得屋頂的茅草微微顫動。
議事廳內的炭火越燒越旺,映照著每個人臉上的堅定與希望。劉江看著眼前的核心團隊,心中百感交集。趙叔、爹,你們看到了嗎?我們不僅守住了家園,還在這片廢墟上,建立起了新的秩序。雖然前路依舊艱難,清軍的威脅尚未完全解除,重建的道路依舊漫長,但隻要這套體係能運轉起來,隻要這些人能齊心協力,劉家堡就一定能迎來新生。
會議結束後,眾人紛紛起身離去,奔赴各自的崗位。李虎立刻帶著幾名軍官,前往防禦工事現場,查看修繕進度;王啟年捧著賬簿,匆匆趕往糧食儲備庫,開始統計秋收的糧食數量;孫小寶則召集工匠們,商議如何改進農具,提高屯田效率。議事廳內漸漸空了下來,隻剩下劉江和張文弼。
“堡主,你今日的安排,看似大膽,實則穩妥。”張文弼走到劉江身邊,輕聲道,“隻是,軍政分離雖好,卻需謹防權力失衡。你需居中協調,把握全局。”
劉江點點頭,目光望向窗外。遠處,幸存者們正在田地裡忙碌,新播種的冬小麥已冒出嫩芽;工匠坊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那是在打造新的農具和武器;忠烈祠前,幾名孩子正在清掃落葉,神情肅穆。
“我知道。”劉江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卻異常堅定,“權力是把雙刃劍,製度化能約束它,也能讓它更好地服務於家園。我會盯著,絕不會讓它偏離方向。”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在議事廳內,給青石板地麵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權力結構的重塑,已正式拉開序幕。這不僅是一次人事調整,更是一次治理模式的革新,是劉家堡在廢墟上重建新生的關鍵一步。前路漫漫,挑戰重重,但隻要這套新的體係能紮根生長,隻要人心不散,信念不滅,這片飽經戰火的土地,就一定能綻放出更頑強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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