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褶皺的瞬間,並非想象中的劇烈顛簸或空間轉換的眩暈,而是一種奇特的“剝離”與“沉浸”感。仿佛有一層無形的時間與空間的塵埃被抖落,真理之舟駛入了一個絕對“內部”的區域。
外界那光怪陸離、狂暴錯亂的時空亂流景象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浩瀚與寂靜。
李默立於艦橋,縱目望去,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震撼。
這裡沒有上下左右之分,沒有星辰日月之光。無儘的虛空之中,懸浮著無數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光團、碎片、虛影。它們有的如同破碎的鏡麵,映照出某個文明輝煌鼎盛的一角;有的如同緩緩旋轉的星雲,內部流淌著一段湮滅種族的悲壯史詩;有的則是凝固的瞬間——一場驚天動地的決戰、一次改變命運的邂逅、一個王朝的落幕……無數曆史的片段,無數世界的剪影,如同博物館中陳列的展品,又如同星河中的沙礫,靜靜地漂浮在這片永恒的殿堂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沉重而古老的氣息,那是億萬萬生靈的悲歡離合,是無儘文明興衰更迭沉澱下的“曆史之重”。細微的、若有若無的低語、呐喊、歎息、讚歌……種種源自不同時代、不同世界的“回響”,如同背景噪音般無處不在,直接作用於感知層麵,試圖將闖入者的意識拉入那無儘的過往漩渦。
這裡,便是【眾史回響之殿】。萬界曆史的投影交彙之地,記錄著從“最初之光”崩碎後,漫長歲月裡,多元宇宙無數氣泡世界的興衰軌跡。
“檢測到超高密度、多維度信息沉澱環境。”衍的神念響起,帶著一絲處理龐大數據時的輕微滯澀,“信息流蘊含強烈的情感烙印與時空坐標殘留。建議維持高階信息過濾,避免意識被隨機曆史回響同化。”
李默微微頷首。他能感覺到,若非自身神魂曆經輪回淬煉,又融合了邏輯核心,擁有絕對的理性錨點,恐怕一進入此地,就會迷失在某個遙遠時代某個人物的強烈情感記憶之中,難以自拔。即便是現在,那些紛雜的回響也如同潮水般不斷拍打著他的心神壁壘。
他駕馭著真理之舟,小心翼翼地在這片由曆史塵埃構成的“星海”中航行。舟體表麵的歸墟暗芒自行流轉,將那些試圖附著上來的、帶有強烈負麵情緒或混亂意誌的曆史碎片悄然吞噬、淨化,避免汙染。
根據起源星圖的指引,那“源點之影”的坐標,位於這片曆史星海的最深處,一個氣息格外古老、凝重的方向。
航行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這些曆史投影並非全是死物。有些強大的文明印記,或是某些個體強烈到足以影響現實的執念投影,會自發地形成各種詭異的景象。
有時,舟體會莫名闖入一片正在激烈交戰的古戰場虛影,金戈鐵馬,法術轟鳴,雖然無法對真理之舟造成實質傷害,但那慘烈的殺伐之氣與隕落強者的不甘怨念,卻能極大地乾擾心神。
有時,周圍會突然浮現出繁華的異界城市街景,車水馬龍,眾生百態,栩栩如生,甚至會有人影好奇地“看”向真理之舟,仿佛它才是突兀的闖入者。但下一刻,這繁華景象可能就如泡影般破碎,顯露出其下掩蓋的、文明毀滅後的斷壁殘垣。
還有一次,一道極其強大、充滿探索與求知欲的精神烙印,化作一個身披星袍的老者虛影,攔在舟前,用某種古老的語言發出詢問,似乎是關於宇宙邊界的問題。李默以神念傳遞出自身對“道”的理解,那老者虛影凝實片刻,眼中閃過睿智的光芒,隨即滿意地消散,化為一道純淨的知識流光,反而被衍吸收,豐富了數據庫。
這些經曆,讓李默對這眾史回響之殿有了更深的了解。這裡不僅是曆史的檔案館,某種程度上,也是那些已逝文明與強者殘存意誌的交互場。粗暴地闖過,或許會引發不可預知的連鎖反應;而適當的理解與交流,有時反而能獲得好處。
他並不急躁,一邊航行,一邊謹慎地感知著,學習著。他的“動態輪回”大道,本就包容萬相,這些跨越無數紀元、源自不同體係文明的曆史烙印,雖然雜亂,卻也從各個側麵印證著“存在”的多樣性,隱隱推動著他對自身大道的思考。
隨著不斷深入,周圍的曆史碎片愈發古老,散發出的氣息也越發蒼茫、厚重。一些投影中開始出現關於“基石”、“定義戰爭”、“紀元輪轉”的模糊信息碎片,雖然大多殘缺不堪,但也讓李默對那被塵封的遙遠過去,有了更多一鱗半爪的認識。
就在他接近星圖指引的核心區域時,前方,一片異常“乾淨”的空域出現在感知中。
那片區域,沒有任何曆史碎片或光影漂浮,仿佛被某種力量刻意清空。而在空域的中央,懸浮著一座由無數細密、古樸符文構成的虛幻門戶。門戶之後,隱隱傳來一種讓李默靈魂深處的起源碎片都產生輕微共鳴的波動。
“源點之影……”李默目光一凝,心知目的地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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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真理之舟即將靠近那片空域邊緣時,異變陡生!
空域周圍的那些古老曆史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驟然亮起!無數道色澤黯淡、卻蘊含著不同時代、不同世界規則力量的流光,如同百川歸海般,向著空域中央彙聚!
流光交織、纏繞,最終凝聚成一個龐大而模糊的輪廓。那輪廓並非固定的形態,而是在不斷地變化——時而如同頂天立地的巨人,手持斷裂的兵刃;時而化作籠罩星空的巨獸,發出無聲的咆哮;時而又變成一座輝煌神殿的虛影,灑下億萬縷信仰之光……它仿佛是由無數個強大文明或個體,在麵臨終極毀滅時,留下的最後、也是最強烈的那一道守護意誌,混合著眾史回響之殿本身的規則,共同凝聚而成的聚合體!
一股浩瀚、威嚴、帶著悲壯與決絕意味的意誌,如同潮汐般擴散開來,籠罩了整個空域。
“止步!”
並非聲音,而是一道直接烙印在闖入者意識層麵的信息,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