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仿佛風中殘燭般飄搖不定,又如漫天飛雪般四散飄零。它們失去了方向和目標,隻是隨著風勢盲目地遊蕩。這些意識猶如破碎的冰花,脆弱易碎且寒冷徹骨。
林燼覺得自己像是被硬生生撕裂成了數不清的小塊。其中一塊承載著暗金晶體破裂瞬間所帶來的刺骨疼痛以及熾熱灼燒之感;另一塊則保留著那如墨汁般濃稠漆黑之物施加給身體的終極壓迫力;而占據絕大部分的,則是墜入時空亂流之後那種無窮無儘的眩暈、撕扯、毀滅以及重塑交織在一起形成的混沌感受。
與此同時,記憶的殘渣宛如尖銳的玻璃碴子一般,在腦海深處瘋狂翻湧。一幅幅畫麵在眼前閃現而過:
秦雨薇靜靜地躺在生命維持裝置裡,麵容蒼白如雪,宛如沉睡中的天使......
阿木變成一棵小樹苗的時候,那雙閃爍著晶瑩淚花的碧綠眼睛,讓人無法忘懷.....
啟明星碎片即將消逝之際,發出了決然又哀傷的祝福電波......
的意念冷酷無情地低吟著,伴隨著陳鋒在滾燙岩漿中怒吼掙紮的猙獰麵目......
更有甚者......在生死攸關的最後一刹那,他拚儘全力硬是從自身剝離出來的那一丁點包裹著湛藍星光的白金火焰......它是否能夠幸免於難呢?
這些問題沒有答案。他的主體意識大部分時間沉浸在一種無知無覺的漂浮狀態,隻有最核心的那一點執念——“存在”與“回歸”——如同不滅的星核,在絕對的混沌中,維係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清明。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千年,那股無處不在的撕扯力驟然減弱。混沌的亂流仿佛撞上了某種“堤岸”,速度減緩,變得粘稠。
他那些破碎的意識碎片,被一股無形的引力捕捉,如同鐵屑受到磁石的吸引,向著某個方向緩緩彙聚、墜落。
一種“下方”的概念,重新出現在感知中。
緊接著,是觸感。
並非實質的身體觸感,而是意識層麵接觸到一個龐大、殘破、散發著熟悉又陌生氣息的“世界”的邊界時,產生的反饋。
熟悉的是……那彌漫的、無處不在的衰竭與毀滅的氣息,與他前世經曆、今生戰鬥的末世何其相似!空氣中仿佛彌漫著看不見的灰燼,呼吸儘管他此刻並無肉體)間都能感受到一種沉甸甸的絕望。
陌生的是……這個世界的“基調”與他來自的地球截然不同。地球的末世帶著“蒼骸”孢子的蒼白、寄生與生態異化的詭異生機;而這裡,更像是被某種更直接、更狂暴的力量炙烤、榨乾、碾碎後留下的殘骸。那股熟悉的硫磺與灰燼味道,此刻變得無比清晰、濃烈,如同整個世界剛剛從一場席卷天地的大火中煆燒出來,尚未完全冷卻。
他的意識碎片,如同隕石般,穿透了一層稀薄而汙濁的大氣層,向著下方那片無邊無際的焦土墜落。
視覺是破碎的,感知是模糊的。
他“看”到下方的大地,是近乎統一的暗紅與黑灰色。龜裂的、毫無生機的土壤蔓延至視野儘頭,如同巨獸乾枯死亡的皮膚。扭曲的、碳化的樹木殘骸如同指向灰暗天空的絕望手指。遠處,有山脈的輪廓,但許多山峰似乎被某種巨力攔腰斬斷,或者頂端被徹底削平。
沒有綠色,沒有水流,甚至看不到明顯的建築廢墟——仿佛一切文明的痕跡都已被那場未知的災難徹底抹去,隻留下最原始的地貌創傷。
空氣中,除了硫磺和灰燼,還彌漫著一種……極度稀薄,但異常狂躁的未知能量粒子。這種粒子讓他感到一絲本能的排斥,與他熟悉的星燼之力、孢子能量、甚至“噬淵”的吞噬之力都迥然不同,充滿了破壞性與不穩定性。
就在他分散的意識碎片即將徹底融入這片焦土,或許會像啟明星碎片那樣,在孤獨中緩慢消散時——
一股微弱、但異常尖銳且充滿敵意的感知,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了他這片墜落的意識雲!
這感知並非來自某個具體的方位,更像是……彌漫在這片焦土環境本身的一種背景輻射式的惡意!
緊接著,下方一片相對平坦的焦黑平原上,那看似毫無異狀的地麵,突然如同沸騰般蠕動起來!
噗!噗!噗!
數十個土包炸開,從中鑽出了一種令人作嘔的生物!
它們大致保持著近似人形的輪廓,但通體如同用焦黑的硬泥與冷卻的熔岩粗糙拚接而成,關節處閃爍著暗紅色的、如同冷卻熔岩裂紋般的光澤。它們的“頭顱”上沒有五官,隻有一個不斷旋轉的、由暗紅能量構成的旋渦,散發出與空氣中狂躁能量粒子同源的氣息。它們的“手臂”末端,不是手掌,而是尖銳的、如同鑽頭或骨刺般的結構。
這些怪物鑽出地麵後,立刻仰起那能量旋渦的“臉”,齊刷刷地“望”向了林燼意識碎片墜落的方向。一股貪婪、饑餓、毀滅一切的意念,如同無形的浪潮,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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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發現了這團來自天外的、“新鮮”的意識能量!
沒有絲毫猶豫,這些焦岩魔像般的怪物,四肢著地,以一種與其笨重外形不符的、如同獵犬般的敏捷速度,朝著林燼墜落的核心區域狂奔而來!它們所過之處,焦黑的地麵被踏出深深的腳印,留下縷縷黑煙。
危機!
林燼分散的意識碎片本能地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這些怪物,似乎是這片焦土的“清道夫”或者“掠食者”,專門捕獵一切外來的、或者尚存一絲能量的存在!
他此刻的狀態,彆說戰鬥,連凝聚成形都做不到!一旦被這些怪物包圍、撕扯,他這殘存的主體意識,恐怕會瞬間被它們那狂躁的能量同化、吞噬,成為這片死寂世界微不足道的養料!
不能死在這裡!
吞噬……進化……!
刻在靈魂最深處的本能,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被徹底激發!
他那分散的、如同星雲般的意識碎片,猛地向內收縮!不再是物理層麵的收縮,而是存在概念的凝聚!他以那一點不滅的執念星核為中心,強行牽引著所有破碎的意識、殘存的力量包括來自“噬淵”的劇毒信息、啟明星的坐標祝福、星燼之力的餘火),形成了一個無形的、貪婪的旋渦!
這個旋渦,不再具備暗金晶體的形態,更像是他吞噬異能最本質的體現——一個純粹為了“生存”而存在的、掠奪性的概念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