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星域的記憶迷霧翻湧如沸騰的銀灰色岩漿，每一縷霧氣都裹著細碎的記憶碎片——有星艦引擎的轟鳴，有孩童的笑聲，還有手術刀劃開皮肉的微響。林疏桐的白色作戰服已被霧水浸得半透，領口處星淵火種的微光忽明忽暗，像瀕死的螢火蟲。
疏桐！顧清越的聲音從三步外傳來，卻像隔著千裡重洋。他的內科白大褂袖口撕裂，露出的小臂上爬著蛛網狀的黑色紋路——那是虛無侵入記憶的標記。這該死的記憶迷霧能扭曲空間感知，明明近在咫尺，卻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不真切。
突然，迷霧中炸開一團猩紅。不是光影，是真真切切的血。林疏桐瞳孔驟縮，看見顧清越的左胸綻開血花，一柄熟悉的手術刀正插在他心臟位置。那是她慣用的型號，刀柄上還刻著她名字的首字母。
為什麼...顧清越的嘴唇翕動，血沫從嘴角湧出。他的眼神從震驚到痛楚，最後定格為一種近乎悲憫的失望。你明明說過，手術刀是用來救人的...
林疏桐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這不是真的——她清楚記得五分鐘前兩人還背靠背抵禦記憶幻象，顧清越的體溫透過作戰服傳來，真實得不容置疑。可眼前的景象太過逼真，那把手術刀的反光刺得她視網膜生疼，顧清越倒下時撞擊地麵的悶響震得她腳心發麻。
嘖嘖，真是感人的醫患情深。虛無的聲音像生鏽的鐵片在刮玻璃，從四麵八方湧來。迷霧中浮現出無數張臉——有她沒能救活的病人，有在星淵島犧牲的戰友，最後全變成了蘇瑾扭曲的笑靨，姐姐，你看，你手裡的刀從來都隻懂得破壞。
林疏桐猛地低頭，雙手果然握著那柄染血的手術刀。冰冷的金屬觸感順著指縫爬上來，帶著濃鬱的鐵鏽味——那是血乾涸後的味道。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父親把蘇瑾抱在懷裡，指著她打翻的藥瓶怒吼：你連照顧妹妹都做不到，將來怎麼當醫生！
不是這樣的...她想嘶吼，喉嚨卻像被記憶碎片堵住。星淵火種的光芒越來越弱，作戰服的白色被不斷蔓延的黑影吞噬。虛無的力量正在放大她最深處的恐懼——她害怕自己最終會變成隻會帶來毀滅的存在。
就在這時，手腕突然被攥住。不是冰冷的，而是帶著體溫的溫暖。林疏桐愕然抬頭，看見顧清越站在她麵前，左胸的血洞消失了，隻是白大褂上還留著暗紅色的汙漬。他的瞳孔裡映著她狼狽的模樣，卻沒有絲毫責備。
還記得市立醫院的頂樓嗎？顧清越的拇指摩挲著她手腕內側的動脈，那裡的皮膚最薄，能清晰感受到生命的跳動。你第一次主刀失敗，在那裡哭了三個小時。我說，好醫生不是從不犯錯，是犯了錯還敢拿起刀。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天的風帶著消毒水的味道，顧清越遞給她的熱可可在保溫杯裡晃出漣漪，他的白大褂袖口沾著碘伏，那是剛做完一台急診手術的證明。原來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溫暖記憶，一直被好好珍藏著。
虛無隻能放大痛苦，卻抹不掉真實的存在。顧清越突然低頭，吻落在她的眉心。很輕，卻像一道電流擊穿了記憶的幻象。周圍的血色開始褪色，那些扭曲的麵孔發出不甘的尖嘯，漸漸消散在迷霧中。疏桐，你不是在破壞，你是在縫合——縫合破碎的生命，縫合割裂的記憶，縫合瀕臨崩塌的宇宙。
林疏桐的手指終於鬆開，手術刀落地，在虛空中化為星屑。星淵火種的光芒驟然暴漲，白色的光暈從她胸口擴散開來，像一朵盛開的曇花，將周圍的迷霧驅散出一片清明。她看見顧清越眼底的自己，作戰服雖然臟汙，眼神卻重新燃起了火焰。
想不想看看我的痛苦記憶？林疏桐突然笑了，伸手扯開顧清越的白大褂。他的左胸有一道陳舊的疤痕，那是在星淵島為了保護她被外星寄生蟲劃傷的。她的指尖輕輕劃過那道疤，聲音低啞卻堅定，每次看到它，我都恨自己不夠強。但也正是這份恨，讓我有勇氣變得更強。
顧清越的呼吸一滯，隨即反身將她按在一棵由記憶碎片構成的水晶樹上。樹乾冰涼，抵著她的後背，而他的吻卻灼熱如火，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林疏桐能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透過胸腔傳來，與她的心跳漸漸同步。
那就讓我們一起變強。顧清越的吻沿著她的下頜線下滑，在她的鎖骨處留下一個深色的印記。星淵火種的光芒透過兩人交疊的身體，在周圍的迷霧中投射出搖曳的光影，像在跳一支古老的舞蹈。
突然，虛無的尖嘯再次響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淒厲。無數黑色的觸須從迷霧中鑽出，目標直指兩人交疊的位置。這是它最後的掙紮，想用最汙穢的方式汙染這份純粹的記憶。
林疏桐與顧清越同時轉身，背靠背站成一個完美的防禦姿態。她的掌心凝聚起星淵火種的白光，他的指尖縈繞著治愈係的淡綠色能量。兩種光芒交織成一個太極圖案，將黑色觸須紛紛淨化成無害的星塵。
看來我們的小把戲讓它生氣了。林疏桐挑眉，指尖的白光越來越盛。她能感覺到體內的星淵火種在共鳴，仿佛在呼應著某種更深層的力量。
顧清越輕笑，淡綠色的能量在他掌心凝結成一柄手術刀的形狀——那是他用治愈能量創造的武器。生氣好，生氣就會犯錯。他側頭看她，眼神裡的默契無需多言，還記得《孫子兵法》裡怎麼說的嗎？
利而誘之，亂而取之。林疏桐接話的同時，兩人同時向前衝去。白光與綠光在迷霧中劃出兩道交錯的軌跡，像一把剪刀，正準備剪斷虛無的命脈。
迷霧深處，虛無的核心漩渦劇烈收縮，發出不甘的咆哮。它不明白，為什麼這些脆弱的生物總能從痛苦中汲取力量。它不知道，那些被它視為武器的記憶碎片，早已在無數次的縫合與守護中，淬煉成了最堅硬的鎧甲。
林疏桐的白色作戰服在奔跑中揚起，像一麵不屈的旗幟。她能聽到顧清越的腳步聲就在身側，能感受到星淵火種與他的治愈能量在空氣中碰撞出的火花。前方，虛無的核心正散發著濃鬱的黑暗，像一個等待被填滿的傷口。
而她，將是那個手持針線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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