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生死原界深處前行,周遭的景象便愈發超脫常理,生與死的界限幾乎被徹底打破。
參天的古木,半邊枝葉繁茂,流淌著琥珀般的生命瓊漿,另外半邊卻已徹底玉化,晶瑩剔透,內部封印著栩栩如生的上古蟲豸乃至一些微小種族的遺骸,仿佛時間在它們身上同時走向了兩個極端。地麵上,翠綠的苔蘚與灰白的骨粉交織鋪就,踩上去軟硬並存,散發出奇異的氣息。虛空中飄蕩的光點,不再是單純的生機或死意,而是一個個微縮的、不斷生滅的輪回泡影,映照出無數生命短暫而絢爛的一生。
淩雲體內的寂滅星碑震動得愈發劇烈,那指向生命源核的波動灼熱得如同實質,引領著他們穿越這片光怪陸離的區域。星靈璿緊隨其後,周身星輝流轉,努力適應並抵禦著此地愈發濃烈的生死道韻衝擊,他感覺自己的星辰本源在這種極端環境下,仿佛在被反複淬煉,雖有些難受,卻隱隱有一絲精進的趨勢。
終於,在穿越一片由無數巨大、半透明、內部流淌著乳白色生命原液與漆黑死亡物質的“脈絡”交織而成的奇異屏障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他們抵達了生死原界的核心。
這裡沒有天空,沒有大地,仿佛置身於一個無邊無際的混沌空間。空間的中心,懸浮著一團無法用言語形容其瑰麗與矛盾的光團。
光團約莫百丈直徑,呈現出一種動態的、不斷變幻的色澤。時而如同初春的新綠,蘊含著宇宙間最本源、最蓬勃的生機,僅僅是逸散出的一絲氣息,就讓淩雲感覺自己的寂滅道海都仿佛要萌發出新芽;時而又化為深秋的枯黃,彌漫著萬物凋零、繁華落儘的終極死寂,讓星靈璿周身的星輝都為之黯淡。
在這生機與死寂的交替變幻中,更有一道道如同水波般的輪回道韻,如同紐帶般將兩者緊密相連,構成一個完美的、自洽的循環體係。生與死在這裡不再是敵人,而是互為表裡,相互依存,共同構成了這宇宙間最偉大的奇跡之一——生命的延續與輪回。
這便是生命源核!九大先天源核之一,承載著宇宙生命與輪回法則的至高具現!
然而,此刻這枚本應和諧運轉的生命源核,卻呈現出一種極不穩定的狀態。在那生機與死寂的循環光華之中,隱隱纏繞著一絲絲極其細微、卻無比紮眼的暗紅色紋路!
這些暗紅紋路如同跗骨之蛆,散發著與生命輪回格格不入的汙穢、扭曲、逆轉的氣息——正是逆源魔氣!它們如同病毒般,試圖侵入源核內部,扭曲生命法則,逆轉輪回秩序,將這片生死的聖地,汙染成一片隻存在永恒痛苦的死寂絕域!
源核光團因此而不穩定地膨脹、收縮,散發出的生命精氣與死亡道韻都帶上了一絲暴躁與混亂。顯然,聖殿的滲透已經開始,並且對源核造成了影響!
“生命源核!果然在此!”星靈璿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但隨即也看到了那些暗紅紋路,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是逆源魔氣!聖殿的爪子果然伸到這裡了!他們在汙染源核!”
淩雲的目光則更為凝重。他不僅能看見那些逆源魔氣,更能通過寂滅星碑的共鳴,感受到生命源核內部傳來的、一種似痛苦、似掙紮、又似在竭力維持自身平衡的微弱意誌!這源核,並非死物,它擁有著某種朦朧的靈性!
“必須儘快驅除這些逆源魔氣,否則源核一旦被徹底汙染,後果不堪設想。”星靈璿急聲道,他能感覺到源核的狀態正在緩慢惡化。
“沒那麼簡單。”淩雲緩緩搖頭,目光銳利如刀,掃視著這片核心空間,“聖殿既然已經開始汙染,絕不會沒有後手。而且,這源核本身……”
他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嗡——!
那生命源核似乎感應到了淩雲身上同屬先天源核的寂滅氣息,猛地一震!纏繞在其上的暗紅紋路驟然亮起,變得更加清晰活躍,仿佛被刺激了一般!與此同時,源核本身光華大盛,一股磅礴的、混雜著純淨生機、冰冷死意以及被激怒的輪回之力的衝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周無差彆地席卷開來!
這衝擊波並非針對任何人,更像是源核在遭受刺激和汙染下的本能排斥與自我保護!
“小心!”星靈璿大喝,星辰神槍橫擋身前,璀璨的星輝凝聚成厚重的光盾。然而那衝擊波蘊含的力量層次極高,乃是生命與輪回本源的顯化,他的星辰光盾僅僅支撐了刹那,便轟然破碎,整個人如遭重擊,向後倒飛出去,口中溢出鮮血,剛剛恢複不少的傷勢似乎又有複發的跡象!
而淩雲,作為寂滅星碑的持有者,更是首當其衝!
那混雜的衝擊波瞬間將他吞沒!極致的生機要催化他的道海,引動他體內潛藏的所有生命烙印瘋狂生長;冰冷的死意要凍結他的神魂,將他拖入永恒的沉眠;磅礴的輪回之力則試圖扭曲他的因果,將他打入未知的輪回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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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種力量交織在一起,形成了足以讓大乘後期修士都瞬間崩潰的恐怖攻勢!
然而,淩雲站在原地,巋然不動。
他的寂滅道海在體內轟然運轉,混沌色的海水看似平靜,卻蘊含著撫平萬法的終極意蘊。那催化生機的力量,在觸及道海的瞬間,便被那絕對的“靜”所平息,所有的躁動與生長都被強行按捺;那凍結神魂的死意,遇到了更本質的“終結”,如同溪流彙入大海,被輕易同化吸收;而那扭曲因果的輪回之力,在試圖撼動淩雲那已然圓滿、超脫尋常輪回的寂滅道心時,更是如同撞上了亙古不移的礁石,徒勞無功!
三種力量,竟無法撼動他分毫!
他如同激流中的磐石,任憑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
非但如此,他的神識更是趁此機會,如同最細微的觸手,逆著衝擊波的來源,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生命源核的核心,試圖更清晰地感知其狀態,並找出驅除逆源魔氣的方法。
在他的感知中,生命源核內部仿佛是一個微縮的、不斷生滅的宇宙。無數生命的印記如同繁星般閃爍,構成一條條璀璨的生命長河,而長河的儘頭,則連接著深邃、冰冷、卻又蘊含著新生的輪回之井。逆源魔氣則如同汙濁的暗流,試圖汙染這些長河,堵塞甚至逆轉那輪回之井。
“僅僅依靠外力強行驅除,恐怕會傷及源核根本……”淩雲心中迅速推演,“需找到其內在平衡的節點,以寂滅之力撫平逆源帶來的‘異動’,引導其自身的生命與輪回之力將其排斥出去……”
就在他凝神感知之際,核心空間的不同方向,幾乎同時傳來了劇烈的空間波動與強大的氣息!
咻!咻!咻!
數道流光撕裂混沌,顯露出身形。
正是以林驚濤、墨淵長老、玄機道長為代表的林家隊伍!他們憑借著玄機道長的陰陽妙法,雖然慢了一步,但也終於抵達了核心區域。
幾乎是前後腳,另一側虛空蕩漾,一支由三名身穿星耀宗服飾、氣息聯袂一體、修為皆在大乘初期的長老組成的隊伍也赫然出現,為首的是一位麵容矍鑠、眼神銳利如鷹的老者。
更遠處,妖氣衝天,一艘由巨大骸骨煉製而成的戰船破空而來,船首站立著一位頭頂生有金色龍角、身穿皇袍、氣息霸烈無匹的龍皇,其威壓赫然達到了大乘中期!乃是妖族中勢力極強的金龍皇朝的當代皇主!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零散的、氣息強橫的散修大能,或獨自隱匿於虛空,或三兩成群,虎視眈眈。
各方勢力,終於在這生命源核之前,齊聚一堂!
而當他們看到那懸浮於混沌中央、光華不穩定閃爍、纏繞著暗紅紋路的生命源核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變得無比熾熱與凝重!
“生命源核!”
“果然在此!”
“那些暗紅色的紋路……是聖殿的逆源魔氣!他們在汙染源核!”
“必須阻止他們!”
驚呼聲、怒吼聲此起彼伏。
林驚濤一眼就看到了安然無恙、甚至似乎在與源核進行某種溝通的淩雲,眼中嫉恨之火幾乎要噴薄而出,他厲聲喝道:“寂冥道人!你對源核做了什麼?!莫非你與聖殿是一夥的,也想汙染源核不成?”
這誅心之論,頓時讓不少目光狐疑地投向了淩雲。
星靈璿強壓傷勢,怒斥道:“林驚濤!你休要血口噴人!若非寂滅道友,我們早已死在聖殿截殺之下!他正在嘗試安撫源核,驅除魔氣!”
“安撫源核?就憑他?”林驚濤嗤笑一聲,顯然不信,“我看他分明就是在搞鬼!墨淵長老,玄機道長,我們聯手,先拿下此獠,再商議如何淨化源核!”
墨淵與玄機對視一眼,都有些猶豫。他們親身感受過淩雲的深不可測,不願輕易為敵。但林驚濤身份特殊,且眼前源核被汙,情況危急……
那星耀宗的矍鑠老者,名為天星老人,此刻沉聲開口:“當務之急,是淨化源核,阻止聖殿陰謀。個人恩怨,暫且放下。”他的目光掃過淩雲,帶著一絲探究,並未輕易下結論。
金龍皇主更是直接,聲如洪鐘:“廢話少說!誰能驅除這魔氣,保住源核,便是我龍族的朋友!若有人趁機搗亂,休怪本皇的龍炎無情!”他霸道的氣息鎖定全場,顯示出強大的實力與決心。
場麵一時間變得微妙而緊張。各方勢力互相忌憚,既想得到源核,又擔心被他人所乘,更警惕著那隱藏在暗處、可能隨時再次出手的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