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院藏書閣，成了淩雲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主要活動場所之一。每日清晨，他都會準時來到文曲山，登上藏書閣頂層，向風閒雲長老請安問候後，便沉浸於浩瀚的書海之中。
風閒雲長老果真如薑衍院長所言，性情淡泊，不喜多言。大多數時候，他隻是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躺椅上，翻閱著那些似乎永遠讀不完的古舊典籍。隻有當淩雲遇到某些實在無法理解、或涉及極其冷僻知識的問題時，他才會簡略地指點一二，往往寥寥數語，便能切中要害，讓淩雲豁然開朗。這種“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教導方式，反而讓淩雲感到十分自在。
淩雲首先重點研讀了關於地仙境的典籍。
仙道九境，凡仙為始，地仙乃是由凡入仙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蛻變關口。根據典籍記載，地仙與凡仙的本質區彆，在於對“法則”的掌控程度和應用方式。
凡仙境，修士初步感應、吸納、運用天地法則之力，將其轉化為自身仙元，強化道體神魂，施展神通。但此刻的運用，更多是“借用”和“模仿”，如同孩童揮舞巨錘，知其力而難精其妙。
而地仙境，則要求修士至少將一種基礎或衍生法則，領悟到“意境”層次，並初步將其與自身道基、仙元、乃至神魂相融合，形成獨特的“法則領域”雛形。在此領域內，修士對相應法則的掌控力將大幅提升，仙元品質也會發生質變，轉化為更契合自身之道的“地仙元力”。同時，壽元會有一個飛躍性的增長，達到數萬載。
“法則意境……法則領域雛形……”淩雲若有所思。他早已觸及甚至超越了“意境”層次。混沌之道包羅萬象，他對多種法則的理解都已頗深，尤其是空間、寂滅、生命、以及新得的“秩序”法則。但若要選擇一種作為地仙境的“主修法則”來構建領域，卻有些犯難。
混沌本身並非一種具體的法則，而是一種狀態和理念。直接以“混沌”構建領域？聞所未聞，難度也必定超乎想象。
“或許……可以嘗試以‘空間’為核心？”淩雲考慮著。空間法則較為常見，且與他的混沌之道兼容性極高，混沌本就包含空間維度。他對空間法則的感悟也頗為深刻，有空間源核作為基礎。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太普通了。以空間為核心構建的地仙領域，在仙界比比皆是，雖實用，卻難以將他的優勢最大化。
“或者……以‘秩序’為核心？”這個念頭冒出。新得的“混沌·秩序符文”蘊含獨特的秩序法則，且與聖輝印記有關，層次極高。若能以此構建領域，想必威力不凡，且對逆序汙染等混亂力量有極強克製。但風險也大，秩序法則本就深奧，他領悟的這部分又源自聖輝，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思來想去，淩雲決定暫時不定方向。地仙領域的構建並非一蹴而就，需要在突破過程中不斷感悟和調整。他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將凡仙境後期的修為積累到圓滿，並儘可能深化對各種法則的理解，尤其是“混沌·秩序符文”所代表的複合秩序法則，以及《混沌歸一訣》的後續推演。
除了地仙境的典籍，他也廣泛涉獵了上古符文體係的相關記載。
天道院藏書閣中關於上古符文的記錄，大多殘缺不全，且語焉不詳。上古時期，似乎存在著一個高度發達、以符文為核心的修煉文明，他們創造的符文不僅僅是力量的載體，更是直接溝通、駕馭、甚至定義法則的工具，其精妙與威力遠非當今流行的陣法、禁製、符籙體係可比。
淩雲從那些殘篇斷簡中，依稀看到了一個恢弘時代的影子。有記載稱，某些強大的“道紋師”或“神符使”，能以符文改寫一地規則，點石成金，化水為火，甚至構築獨立的法則空間。但那個文明似乎在一場席卷諸天的浩劫中突然衰落，大量傳承斷絕，隻剩下些許碎片流落各方。
這些記載，與聖輝研究所、逆序之力的出現，在時間線上似乎有所重疊。淩雲懷疑，上古符文文明的衰落，或許也與監督者機製內部的衝突、或者“淨化派”的實驗失控有關。
“符文……直接定義法則……”淩雲看著自己掌心若隱若現的“混沌·秩序符文”，若有所思。這枚符文，似乎就帶有一些上古符文的特征，是大道法則的直接顯化與凝聚，而非後天描繪的符號。隻是它目前還很原始，主要功能是穩固道基、增幅特定屬性，距離“定義法則”還差得遠。
“或許，當我對秩序和混沌的理解達到更高層次，這枚符文還能進一步演化？”一個模糊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關於“混沌”的記載，則更加稀少零散。大多出現在一些描述宇宙起源、天地未開的古老神話或哲學思辨中。有典籍提到“太初混沌，一氣化三清”，有遊記記載某處絕地殘留著“鴻蒙未判之氣”，更有一些偏門學說認為，當今諸天萬界的法則，都是從最初的“混沌母海”中分化、衍生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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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記載雖然玄乎，卻與淩雲的混沌之道隱隱印證。他將這些碎片信息與自身感悟相結合，對《混沌歸一訣》的後續推演，漸漸有了更清晰的方向。他不再僅僅滿足於融合八源之力，而是開始嘗試理解這些力量如何從“混沌”中誕生、分化、相互作用，又如何能在他的道種內，模擬、甚至反向演繹這一過程。
這無疑是一個更加宏大、也更加艱難的課題，但淩雲樂在其中。
至於那卷《虛空斂跡術》殘篇，淩雲也仔細研讀了。這確實是一門頗為精妙的隱匿神通，其核心在於利用空間法則的細微褶皺和陰影層麵，來隱藏自身氣息、波動乃至形體，甚至能一定程度上乾擾因果層麵的推算。可惜殘篇缺失了最關鍵的能量運轉核心和幾個高階應用法門，隻能算是入門。
不過，對淩雲而言，這已經提供了寶貴的思路。他結合自身對空間法則的理解和“混沌·秩序符文”的穩固特性，開始嘗試改良、補全這門秘術。不求能達到完全屏蔽天仙監察的程度，隻要能對眉心那枚“監察靈印”的被動感知形成一定的乾擾或延遲，便已達到目的。這需要大量的推演和試驗，非一日之功。
除了在藏書閣學習，淩雲也並未放鬆自身的修煉。天樞山甲七洞府的靈眼，加上地字班弟子每月豐厚的資源供給仙晶、丹藥翻倍，且多了幾種地仙境常用的輔助資源），讓他的仙元積累速度極快。
每隔幾日，他還會點燃一支風閒雲長老所賜的“悟道香”。淡紫色的煙霧嫋嫋升起，散發出的寧靜清香確實有奇效。在悟道香的影響下，他參悟功法、梳理知識、推演神通時，思路格外清晰，許多平時難以想通的關竅，往往能靈光一閃，豁然貫通。尤其是對“混沌·秩序符文”的複雜結構，以及《混沌歸一訣》中關於多種本源力量從混沌中分化演繹的模擬，在悟道香的輔助下，進展顯著。
時間在充實的學習與修煉中，悄然流逝。轉眼間，外界已過去數月。而淩雲在規律的修行與偶爾使用悟道香每月一支）的輔助下，感覺自身對凡仙境後期力量的掌控已臻至圓滿，仙元渾厚凝練，神魂穩固強大，對多種法則的感悟也達到了當前境界的瓶頸。
這一日，他正在藏書閣頂層，研讀一卷關於上古“星紋”與周天星辰運轉關聯的殘破玉簡時，風閒雲長老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獸皮古卷，罕見地主動開口。
“淩雲。”
“弟子在。”淩雲連忙起身。
“你來藏書閣，已有四月餘外界時間）。”風閒雲長老看著他，渾濁的眼中帶著一絲審視，“觀你氣息，凡仙之境已至圓滿，混沌之意愈發明朗，秩序符文也與你道基結合日深。是時候，考慮破境之事了。”
淩雲心中微動，知道風長老要指點關鍵了：“請師尊指點。”
“地仙之破，首重‘悟’與‘合’。”風閒雲緩緩道，“悟，乃是對所選核心法則意境之深度理解，需達到‘念動法隨，意與道合’之境。合，則是將此法則意境，與自身仙元、道體、神魂乃至道種，初步融合為一，誕生‘仙韻’，演化‘領域雛形’。”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所修混沌之道，宏大精微，選擇何為核心法則，至關重要。老夫觀你符文，秩序之中蘊含混沌，混沌之下暗藏秩序，二者似已密不可分。你可是想以此‘複合秩序’為核心，構建領域？”
淩雲點頭：“弟子確有此意。隻是，此道前所未有，不知是否可行，風險幾何？”
“前所未有，未必不可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這‘其一’，便是變數，便是新生。”風閒雲眼中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你之秩序，非是僵化死板之序，而是源於混沌、包容變化、自我修正之‘活序’，與混沌本就一體兩麵。以此為核心，構建‘混沌秩序領域’，理論上是可行的。甚至，可能比單一屬性的領域，更具潛力與包容性。”
他話鋒一轉：“然，風險亦巨大。首先，融合兩種高層次法則意境，對神魂、道基的壓力遠超單一法則，突破過程中稍有不慎，便可能意境衝突，道種受損。其次，此類領域前所未有，無前人經驗可循，一切需你自行摸索，極易走偏。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風閒雲的目光變得嚴肅起來：“你之秩序法則，根源特殊。在突破地仙、領域成型的刹那，其本源波動可能會比平時強烈百倍！屆時，你眉心那枚監察靈印，極有可能被徹底激發！月華那丫頭必會感知。你如何應對？”
這正是淩雲最擔心的問題！突破地仙是生命層次的躍遷，本源波動難以完全掩蓋。一旦秩序領域形成，其蘊含的聖輝特性波動，很可能達到觸發靈印警報的閾值！
“弟子……尚未想到萬全之策。”淩雲如實道。他嘗試改良《虛空斂跡術》，但目前進展隻能做到微弱乾擾被動探查，麵對突破時那種本源層麵的劇烈波動，恐怕效果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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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閒雲沉默片刻，道：“老夫早年遊曆諸天時，曾於一處即將崩塌的古老遺跡中，得到過一枚‘瞞天符’的煉製法門殘篇。此符並非完全屏蔽天機或探查，而是能在短時間內，將修士突破時產生的本源波動，偽裝成另一種常見、且性質相近的高階波動，以達到瞞天過海、混淆感知的效果。”
淩雲眼睛一亮：“師尊的意思是……”
“你之秩序波動，可嘗試偽裝成‘先天道德之氣’的波動。”風閒雲解釋道，“道德之氣，亦是秩序法則的高等體現之一，強調倫理、規範、和諧，與你的‘混沌秩序’在‘規範’與‘和諧’層麵有相通之處，且其波動相對中正平和，在仙界不算罕見，尤其是一些修煉浩然正氣或道德文章的大能突破時可能出現。以此為偽裝，或可降低靈印的敏感度。”
“隻是，”他補充道，“此符煉製極難，需數種罕見材料，且對煉製者的符文造詣要求極高。煉製法門老夫可以給你，材料也需你自己去尋。能否在突破前煉製成功，並成功偽裝，就看你的造化了。”
說著，他取出一枚顏色暗沉、邊緣有些破損的玉簡，遞給淩雲。
淩雲鄭重接過，神念沉入，果然是“瞞天符”的煉製法門，雖殘缺，但核心部分尚在。所需材料如“萬載空青石心”、“太虛雲母”、“道德金頁粉末”、“混沌息壤微量）”等，無一不是珍稀罕見之物，有些甚至聞所未聞。
“材料雖難，但總歸有了方向。多謝師尊！”淩雲感激道。這無疑是雪中送炭。
“此外，關於突破之地。”風閒雲又道，“你最好選擇一處法則相對混亂、或者有天然屏障乾擾的地方進行。法則混亂之地，本身波動就大，可以掩蓋部分異象。天然屏障則可削弱波動傳播。院內‘小混沌洞天’或‘歸元禁地’外圍，或許是不錯的選擇。當然，這需要貢獻點和申請。”
小混沌洞天？歸元禁地？淩雲記下了這兩個名字。
“弟子明白了。會早做打算。”
“嗯。破境之事，宜早不宜遲，但亦不可操之過急。待你準備周全，心境圓融，再行嘗試。”風閒雲最後叮囑道，“三年之期，看似不短，實則轉瞬即逝。萬界仙緣大會，乃是諸天盛事，更是大爭之世的開端。你若能在地仙境站穩腳跟，方有資格去爭那一線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