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言垂頭喪氣、渾渾噩噩的走出東璟國際大廈，站在奉天第一建築工程有限公司辦公大樓前，手裡捏著那張薄薄的離職證明，感覺它重若千鈞，壓著自己喘不過氣來。
2025年6月的陽光灼熱刺眼，照在他泛白的鬢角上。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開始後退的發際線，今年四十一歲，施工單位項目經理，十八年工齡，就這樣被一紙證明打發了。悲哀、真的悲哀。
"如今大環境蕭條，咱們建築行業越來越不景氣，公司也是真的沒辦法。希望你能夠理解。"辦公室主任兼公司出納的孫婷遞給他一個信封，裡麵裝著三個月的補償金，"李工，你的能力大家都清楚，等建築行情好了，公司一定優先考慮你回來…………"
李沐言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木訥的點了點頭。他知道這隻是客套話，整個建築行業從某冠疫情結束開始就步入蕭條期，不知不覺已經蕭條了三年了，哪有什麼"行情好了"的時候，隻會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罷了。
李沐言走出公司大門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說巧不巧的正是每月19日銀行發來的短信提醒——房貸自動扣款成功，本月還款4276元。
這個數字像一把剪刀，狠狠紮進他的胸口，直戳心臟。李沐言一屁股坐在公司附近馬路條石上麵，突然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回家？還是回家？
現在才上午九點，他從來沒有這個時間回過家，每年夏季都是忙到夜間九十點鐘才回去。如今的他將何去何從？
他習慣性地掏出那台用了四年的老手機，翻到通訊錄裡第一個名字劉子怡，手指懸在撥號鍵上方，最終還是沒有撥號，屏幕慢慢的黑屏，直到自動鎖上了屏幕。
李沐言心想：我失業的事情，不能告訴她，至少現在不能。妻子劉子怡自從生了小女兒清婉後就成了家庭全職主婦，她要照顧兩個孩子、以及生活的柴米油鹽。這些開銷全指望他這份工資。
大女兒雅南今年剛上高一，雖然是公立學校，但是學費、課後服務費、習題費、補課費，雜七雜八加吧加吧一年就要五萬出頭。
而且清婉還在上幼兒園，每月托費、餐費、課外培訓班又是每月兩千多，一年小三萬。再加上房貸、生活費、車貸……李沐言在心裡快速計算著，三個月的補償金支撐兩個月的開銷都很費勁。
李沐言越想越恐懼，以後怎麼辦，當今的環境我去哪裡能找一份高薪的工作，現在的自己都快奔五十的人，再就業是相當的困難，真可謂難於上青天。
他如喪屍般漫無目的地在燥熱的大街上遊蕩，不知不覺走到了常去的那家談工作的茶樓。神不知鬼不覺的推門走了進去，冷氣瞬間撲麵而來，讓他突然打了個寒顫。
"李總你來了，還是老樣子嗎，？"店員熟絡地打招呼。
李沐言愣了一下，抬起頭來，環顧四周，才發現他不知不覺的來到原本是他時常見客戶的這家茶樓。
他機械地點點頭，找了個靠窗的角落的位置坐下。一壺碧螺春端上來後，他盯著杯中茶水發呆，直到它完全冷卻，依舊沒有喝一口茶水。
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把他從回憶勾了回來，他點開屏幕是劉子怡發來的消息："晚上想吃什麼？我打算做你愛吃的老式鍋包肉。"後麵跟著一個可愛笑臉表情。
李沐言盯著那個笑臉，眼眶突然發熱，不爭氣的淚水流了出來。他深吸一口氣，抹了一把淚水，回複道："好啊，正好想吃你做的老式鍋包肉了。"
回複完妻子的消息，他猛地灌下那杯已經涼透的碧螺春，苦澀的味道從舌尖蔓延到心底………………
接下來的幾天，李沐言每天早晨依然按時出門，穿著整齊的襯衫西褲，背著電腦包，仿佛一切如常，還是那個工作狂。但他去的不再是公司，而是去離家較遠的公園或者遼省圖書館。
他一坐就是一整天，打開那個熟悉的無法在熟悉的筆記本電腦，打開所有的招聘網站，在上麵漫無目的的投簡曆，刷新郵箱，等待任何可能的麵試通知。
但現實卻是骨感的，它永遠比想象的更加殘酷。老天沒有眷顧這個悲催的80後油膩大叔。
建築行業的不景氣許多公司都在大量裁員，就連央企、國企都分公司合並重組，業務調整。
哪裡會有求職，即使偶爾有幾個招聘信息，要求都是"35歲以下"或者"有技術經驗"。李沐言投出去的簡曆大多數都是石沉大海，翻不起來一絲浪花。
時間冉冉，不知不覺十多天過去了，一個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的傍晚，李沐言照例背著那個電腦包"下班"回家。
推開門，飯菜的香氣撲麵而來，劉子怡正在廚房忙碌，大女兒在自己的屋內奮筆疾書的寫著作業，小女兒在客廳的地毯上玩樂高積木。
"爸爸！"清婉第一個發現他，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抱住他的腿。李沐言彎腰抱起小女兒，在她柔軟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露出慈祥的笑容。或許最近半個月隻有此時他才會流露出真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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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感覺你有些憔悴，是不是工作很累？"劉子怡從廚房探出頭，額頭上沾著一點麵粉。
"還行，老樣子。一直都那樣忙三忙四。"李沐言放下電腦包，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和之前語氣一樣"需要我幫忙打下手嗎？"
"不用，馬上就好了。你去洗手，換換衣服，準備吃飯就行。"劉子怡笑了笑，又縮回廚房去忙碌了。
李沐言洗完手，換好居家服走到大女兒書桌前，在背後看著雅南正專注地解一道函數大題。
"作業還有多少沒有寫完？有沒有不會的知識點？"他問道。
"沒有。"雅南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就沒再說任何話語。
進入青春期，外加叛逆期的大女兒，自從考入高中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和父母的交流越來越少，如同變一個人似的。
晚飯時，劉子怡說起幼兒園要組織研學，每人需要交180元。"清婉每次都沒有報名，但是這次是去撫市極地館，她很想去，我看其他小朋友都報名了，我也想給清婉報名，你看行不？"
"孩子想去就去吧，多接觸一下外麵的世界，也是一種閱曆。"李沐言嘴上不假思索地回答，但是內心在盤算，這筆開支要從哪裡出呢。他低頭扒了一口飯，掩飾自己的不安和微微皺起的眉頭。
真希望自己沒有失業，或者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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