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汪俊氣得踹輪胎："我這就去找陳主任小舅子那個瘦猴對質！"
"等等。"李沐言按住他，掏出手機拍了段視頻——鏡頭掃過摻假黃瓜、老趙兒子悔過書、以及農藥超標的檢測報告。"陳明主任最恨以次充好，"他嘴角揚起危險的弧度，"你說要是他看到這些……"
當晚陳明小舅子瘦猴親自登門，不僅結清貨款，還帶來紡織廠年度蔬菜供應協議。汪俊望著桌上蓋紅章的合同，突然揪住李沐言衣領："你早料到了是不是？從讓我多記那五斤損耗開始……"
李沐言笑著任他搖晃。前世他在建築行業見過太多類似把戲，但這次，他選擇教汪俊用商業規則而非拳頭解決問題。
每年的7月份、8月份正值東三省的雨季和主汛期。
台風在遼東半島安東市登陸，此時配送中心鐵皮屋頂被刮得嘩啦響。李沐言和汪俊蹲在漏雨的辦公室裡，就著昏黃的燈泡光對賬本。暴雨已經持續三天，郊區菜地全泡了湯。
"實驗幼兒園明早要六十斤菠菜……"汪俊盯著不斷跳水的天氣預報，"現在地裡菠菜全爛根了。"
李沐言突然抓起雨衣："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走去八麵鎮，看看去！"
淩晨兩點，新買的二手卡車在暴雨中艱難爬行。汪俊把著方向盤罵娘，李沐言正和那邊的蔬菜基地通電話，終於在八麵鎮東側滿家店找到一家有溫室大棚的農場。
"三百斤菠菜？現在？"農場主隔著鐵門打量兩個落湯雞，"除非現結，一斤三塊。"
這價格是平時的四倍多。汪俊剛要罵街，李沐言已經數出鈔票："開發票，寫沐言蔬菜配送中心。"
返程時卡車陷進泥坑，兩人冒雨搬貨推車。當終於趕到幼兒園後門時，汪俊癱在駕駛座上苦笑："算上油費人工，這單倒貼二百大洋。哈哈"
"雖然，我們沒有利潤，但是我們也不虧，因為我們保住了咱們的信用。"李沐言指向教學樓。
次日正午，張建軍突然造訪。他撫摸著卡車門上新噴的"機關食堂特供單位"字樣，丟下一份紅頭文件："全市中小學食堂配送資質申請表，下周一截止。"
汪俊激動得被口水嗆住。李沐言卻盯著文件末尾的備注欄——年營業額需達15萬以上，而他們目前才完成10萬左右。
"差五萬……這可不是五十塊啊"汪俊把計算器按得啪啪響，"就算現在一天多送一噸，月底也湊不夠數。"
李沐言突然聯係下附近建築公司，他們人多，需求量也大，咱們隻要價格便宜、質量新鮮，應該能配送進去。
李沐言蹬著二六自行車停在"英城一建"的工地門口時，保安老張正捧著不鏽鋼飯盒扒拉午飯。青椒炒肉裡的青椒蔫得發黃，肉片泛著可疑的灰白色。
"叔，這菜看著沒胃口啊。"李沐言自來熟地蹲到老張旁邊，變魔術似的掏出一盒保鮮膜包著的涼拌黃瓜。翠綠的瓜片上沾著晶瑩蒜汁，老張喉結不自覺滾動了下。
"嘗嘗？自家種的。"李沐言笑著遞過筷子，"用深井水水澆的，生吃都甜。"
三片黃瓜下肚，老張的態度明顯軟化："你小子到底來乾啥的？"
"聽說咱工地三百多號兄弟，"李沐言指向工棚方向，"每天夥食費少說上千塊，可這菜色……"他故意瞥了眼老張飯盒裡泡在油湯中的茄子。
半小時後，李沐言跟著項目經理走進臨時板房。牆上施工進度表顯示，這個政府投資的商品房，項目剛開工兩周，工期整整一年。
"有機蔬菜？"王經理嗤笑著抖落煙灰，"工地大鍋飯講究便宜管飽，你當是機關食堂呢？"
李沐言不慌不忙打開手機相冊："實驗幼兒園的檢測報告……機關食堂的供貨合同……還有這個。"他點開一段視頻——戴著安全帽的工人們圍著一筐水靈靈的西紅柿搶著生吃。
"食材安全，農民工兄弟吃著業安全。主要還能"李沐言接著說，"降低工人腹瀉率下降，工效提高兩成。"
王經理的煙停在半空。工期延誤一天罰五萬，這賬誰都會算。
"最關鍵是這個。"李沐言壓低聲音，亮出張建軍給申請的"重點保供企業"紅頭文件，"現在查食品安全最嚴的就是建築工地，上周鐵區某個項目剛被罰了一萬……"
談判進行到日頭西斜。當李沐言推著自行車離開時，車筐裡多了份試供貨協議：每天兩百斤綠葉菜、一百斤根莖類，價格比市場高15，但必須帶農藥殘留檢測報告。
"對了，"王經理突然叫住他，"你怎麼知道我們廚師是四川人？"他指著合同附加條款——每周三配送二十斤二荊條辣椒。
李沐言眨眨眼："您辦公室掛著郫縣豆瓣醬的日曆啊。"。
回沐言蔬菜配送中心的路上，李沐言拐進五金店買了塊白板。當晚，"沐言蔬菜配送中心"的牆上出現新的進度表：建築公司板塊用紅筆畫了個醒目的"1"，後麵跟著兩個待拜訪的工地名稱。
汪俊嚼著辣椒醬饅頭嘟囔："這些糙漢子能嘗出有機無機？"
"他們嘗不出，"李沐言敲敲最新送檢報告，"但質監站的儀器能。"
三天後，當李沐言帶著首筆貨款回來時，白板上的"1"已經變成"3"。汪俊正接著電話手忙腳亂記地址："慢點說！英城二建哪個標段？"
暴雨突至的傍晚，糧倉裡多了個意外來客。王經理親自押車來拉菜，說是質監站明天突擊檢查。看著工人們冒雨裝車，他突然問："小李，你大學學的什麼專業？"
"高三剛畢業。"李沐言遞過毛巾，"九月份去京都讀土木。"
王經理的毛巾掉在泥水裡。他彎腰去撿時，看見卡車輪胎旁散落的賬本——今日出貨量：1.2噸，月累計營業額：132,673元。
"小子，"他拍拍李沐言肩膀，雨聲幾乎蓋過話音，"等畢業了直接來我這兒當項目經理吧。"
李沐言笑而不答。雨幕中，新買的冷藏車正緩緩倒進倉庫，車身上"沐言"二字在閃電照耀下格外清晰。這輛車花光了所有利潤，但能保證暴雨天也不爛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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