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言抱著軍訓服跑回宿舍時，暴雨已經砸了下來。紫荊公寓的走廊上擠滿晾衣服的新生，有人用粵語罵著天氣，是陳子豪在搶救他晾在外麵的真絲襯衫。
518宿舍裡，楊思遠正往鞋墊下塞衛生巾。"我媽寄的，"他扔給李沐言一包，"軍訓神器，吸汗又軟和。"
李沐言機械地接過，眼睛盯著窗外暴雨。從京都到燕京站要四十分鐘，到英城的夜班火車隻剩最後一趟。如果現在出發，還能趕在質檢報告生效前……
"李沐言！"張舒窈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她站在樓下雨棚裡，紫色雨衣兜帽下露出半張蒼白的臉，手裡高高舉著個文件夾。
宿舍樓"男女嚴禁互訪"的標牌近在眼前。李沐言猶豫片刻，抓起傘衝下樓。雨水瞬間打濕了他的褲腿，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救張舒窈那天的冰河。
"給！"張舒窈把文件夾塞進他懷裡，"我爸剛傳真來的。"她的指尖冰涼，眼裡卻燃著灼人的光。
文件是份檢測報告複印件，右上角蓋著"機密"紅章。李沐言一眼掃到結論欄："未檢出甲胺磷成分"。而更令人心驚的是送檢單位——燕京建築集團質檢中心。
雨幕中浮現出陸遠航的身影。李沐言攥緊文件，紙張在他手中發出脆響。隻是沒想報複來得這麼快。
"沐言，我猜應該是陸遠航動的手腳，對不起…"張舒窈又從雨衣內袋掏出張銀行卡，"我爸說，先應急，給你。"
李沐言猛地抬頭。雨水順著張舒窈的發梢滴落，她的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水珠，眼神卻堅定得像要刺破雨幕。這一刻她不像十九歲的少女，倒像前世那個在破產危機中為他抵押房產的妻子。
"不用。"李沐言把卡推回去，聲音比想象中平靜，"我有辦法。"
“你快回去吧，彆澆感冒了，聽話。”李沐言推了推張舒窈。她依依不舍的走了。
他摸出手機，撥通了英城一建王世峰的電話——那個在英城工地訂蔬菜的承包商。電話接通時"王總，我是李沐言。"李沐言轉身背對著風，"您上次說的那個建材檢測合作……"
暴雨在傍晚轉為細雨。李沐言站在宿舍窗前，看著新生們像彩色的螞蟻般在雨中穿梭。手機屏幕亮起，是汪俊發來的新消息："王總派人來了！帶走了全部樣品！"
楊思遠在身後試穿迷彩服，抱怨腰帶太緊。李沐言心不在焉地應著，手指劃過通訊錄裡"張建軍"的名字。張舒窈這位伯父又一次在他最困難時伸出援手，以後有機會得好好上門拜訪感謝。
"七點集合！"走廊裡有人敲著洗臉盆大喊，"教官要訓話！"
李沐言套上迷彩服，意外發現很合身。布料上還帶著倉庫的黴味，卻莫名讓人安心。他抓起帽子戴在頭上，跟隨人流跑了出去。
紫荊操場上的積水映著晚霞。全係新生按班級列隊，李沐言站在1班末尾。教官點名時，趙明宇突然舉手報告："教官！李沐言同學是省狀元，應該站第一個！"
教官果然把李沐言調到了排頭。站軍姿時，他能感覺到身後趙明宇的視線像刀子般戳在背上。前世工地上也有這樣的人，總想把最優秀的同事擠走。
"全體都有！向右看——齊！"
李沐言轉頭瞬間，看見看台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張舒窈穿著法學院軍訓服，正偷偷對他比口型。雨後的夕陽給她輪廓鍍上金邊，那口型分明是："相——信——你。"
晚風送來遠處《團結就是力量》的合唱聲。李沐言突然想起前世女兒學鋼琴時，總把這首軍歌唱得跑調。此刻站在京都的操場上，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重生的意義——不僅是彌補遺憾，更是成為值得被依靠的人。
教官的哨聲刺破夜空："明天五點集合！現在解散！"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李沐言摸出手機，給汪俊回了條短信："聯係張叔，準備反訴材料。"發完又補充一句，"把冷藏車裡的備用樣品全部送到燕京來。"
路燈亮起，在濕漉漉的操場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李沐言抬頭望向星空，那些閃爍的星辰像極了前世女兒床頭貼的熒光貼紙。他知道，這場戰役才剛剛開始。
清晨五點，天剛蒙蒙亮，京都園的霧氣還未散儘，尖銳的哨聲已經劃破寂靜。
“全體集合！五分鐘！”
李沐言猛地睜開眼，迷彩服還帶著昨夜汗水未乾的潮氣。他翻身下床，迅速紮緊武裝帶，順手把張舒窈塞給他的藿香正氣水揣進口袋。宿舍裡，楊思遠正往鞋裡塞衛生巾——據說能吸汗防磨，而陳子豪還在手忙腳亂地卷褲腳，嘴裡嘟囔著粵語臟話。
操場上，土木工程1班已經列隊完畢。教官是個皮膚黝黑的退伍軍人，眼神銳利如鷹，皮帶扣在晨光下泛著冷光。他踱步到李沐言麵前，突然伸手一托他的下巴——
“省狀元是吧？站軍姿不是低頭看書，挺胸！抬頭！”
李沐言繃直脊背，目光平視前方。遠處，法學院的新生方陣正緩緩入場，清一色的迷彩帽下，女生們紮著利落的馬尾，男生則站得筆直如鬆。
張舒窈站在第三排，帽簷壓得很低，卻遮不住她白皙的後頸——已經曬得微微泛紅。她似乎察覺到視線，微微側頭，衝李沐言的方向眨了眨眼。
“看什麼看！”教官的吼聲炸響，“全體都有——向右轉！”
軍訓第三天，太陽毒辣得像是要把塑膠跑道烤化。
“正步——走！”
李沐言的腿已經酸得發顫，但動作依舊標準。趙明宇在他旁邊，每一步都刻意踏得極重，仿佛在炫耀自己優越的體能。
“法學院，正步演示！”總教官突然喊道。
全場目光齊刷刷轉向右側。張舒窈所在的方陣邁著整齊的步伐走來，她的動作乾淨利落，手臂擺動幅度恰到好處，迷彩服襯得她身形挺拔如青竹。
“看看人家法學院！”教官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土木係男生，“你們踢的是什麼？蚯蚓爬？”
李沐言嘴角微揚。張舒窈從小練舞蹈，肢體協調性極好，這種訓練對她來說簡直小菜一碟。
休息間隙，趙明宇陰陽怪氣地嘀咕：“法學院女生多，教官放水吧？”
李沐言沒接話，隻是擰開礦泉水灌了一口。遠處，張舒窈正被幾個女生圍著，似乎在講解動作要領。她抬頭時，恰好對上李沐言的目光，嘴角微微翹起，做了個“加油”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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