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1日的晨光，透過紅石彆墅的窗欞，在滿牆的編程公式海報上投下暖金色的光斑。空氣裡浮動著油墨香與洗衣粉的清爽氣息，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中藥味——那是劉子怡每天清早熬好，裝進保溫杯讓李沐言帶回學校的養胃湯。
李沐言站在穿衣鏡前，小心地將襯衫領子翻過針織開衫。鏡中的青年身形清瘦了些，眉宇間卻褪去了最後一點稚氣，唯有笑起來時眼尾新添的一道細紋，無聲訴說著冬日的驚心動魄。
“領口。”張舒窈的聲音從書桌邊傳來。她正對著筆記本電腦核對課表，法學院徽章的銀芒在晨光裡一閃，指尖卻精準地點了點自己鎖骨位置。
李沐言低頭，看見左側領子還窩在毛衣裡。正要整理，一雙溫熱的手已經從他頸後繞過來，輕柔地拉平衣領。劉子怡的氣息拂過他耳畔，帶著紅棗枸杞的甜香：“藥湯在藍色保溫杯裡，午飯後喝。便當盒下層是舒窈的芋泥蛋糕，不許偷吃。”
她說著，自然地將一枚平安扣塞進他襯衫內袋——翡翠觸肌生溫，雕著纏繞的並蒂蓮。那是她母親從老家寺廟求來的，與張舒窈那枚鑲鑽的十字架項鏈一起，夜夜貼在他心口疤痕上。
“知道。”李沐言轉身，在她額間落吻，又望向書桌邊的張舒窈，“下午明理樓模擬法庭，我來接你？”
“不用。”張舒窈合上電腦，裙擺劃過流暢的弧線，“方敏師姐約了專訪，在泊星地咖啡等你一小時——”她瞥了眼手表，“如果李總還記得欠《財經》的獨家。”
三人笑鬨著出門時，走廊對麵宿舍探出幾個腦袋。楊思遠吹了聲口哨：“老大！家屬探視時間結束了啊！”王誌強抱著課本偷笑，陳子豪則舉起手機哢嚓連拍：“《沐言科技董事長淪陷溫柔鄉》——發論壇能爆吧？”
春風拂過紫荊路，新綻的花苞墜滿枝頭。他們並肩走在熙攘的人潮裡，張舒窈在左，挽著他手臂替他擋開蹦跳著搶籃球的新生。偶爾有好奇目光掃來，大多被張舒窈一個清冷眼神擋回，唯有幾個法學院女生壯著膽子打招呼：“張師姐！模擬法庭要加油啊！”
“她們在賭你能不能破‘冷麵女王’七連勝記錄。”李沐言低聲笑，指尖勾了勾她掌心。換來一記肘擊，力道卻輕得像花瓣落下。
何善衡樓前的玉蘭開了大朵。匡院長正站在門口訓話，看見他們便瞪起眼睛：“李沐言！再敢無故曠課，信不信我把你‘春秋’手機扔未名湖喂魚？”——眼裡卻藏著笑。今春沐言科技與土木院的產學研合作金額，又添了個零。
課間休息時，李沐言在走廊儘頭按下藍牙耳機。王鑫的聲音炸開來：“老大！塞班係統適配升級搞定了！諾基亞那邊鬆口同意延期授權...哎蘇媛媛你彆搶——！”
背景音裡混著林小雨的算盤聲、何紫瑜拍桌爭論配色方案的脆響，還有田蕊柔聲安撫客戶的話術。蓬勃的生機順著電波湧來，衝淡了冬日的血腥氣。
午後的泊星地咖啡香氣氤氳。方敏攪拌著拿鐵輕笑：“所以？三聯版標題用《從病房到實驗室：沐言智能生態破局》還是《李沐言：我的軟肋與鎧甲》？”鏡頭悄悄對準窗外——劉子怡正彎腰撿起張舒窈掉落的筆記簿，發梢掃過對方手腕時，兩人相視一笑。
傍晚的紅石彆墅d1號樓浸在蜜色夕陽裡。玄關散著三雙拖鞋：兔耳朵棉拖劉子怡挑的）、緞麵尖頭拖張舒窈的品味）、以及一雙印著“代碼改變世界”的醜萌橡膠拖王鑫團隊送的入職兩周年禮物）。
廚房飄出土豆燉牛的濃香。劉子怡係著碎花圍裙嘗湯鹹淡，張舒窈在一旁切水果，刀工精準得像解剖證據。李沐言從身後環住兩人，下巴擱在劉子怡肩頭，手指輕點張舒窈手背：“西芹切太薄了，張律師。”
“總比某人煮泡麵炸微波爐強。”張舒窈反手將草莓塞進他嘴裡。果漿爆開的甜香中，她忽然低聲：“車庫那個假汪俊...判決下來了。”
湯勺磕碰鍋沿的輕響。劉子怡轉身抱住他們，臉頰貼在他脊背疤痕上。良久，李沐言吻了吻她發頂：“吃飯。”
晚餐桌像微型聯合國：春省酸菜餃、滬市糖醋小排、英城灶台魚，中間還擺著蒙省奶茶——是楊思遠聽說老大多處骨折後寄來的，附言：“喝這個，骨頭長得快！”
電視放著財經新聞，女主播正誇讚沐言電子廠創下季度出口記錄。張舒窈忽然靜音，舉起果汁杯：“敬活著。”
玻璃碰撞清鳴。燈影搖曳中，三道影子在牆麵融成一體。
深夜的書房亮著三盞台燈。李沐言敲代碼，劉子怡核對公司文件，張舒窈寫辯護詞。鍵盤聲、、翻書聲交錯成曲。偶爾劉子怡起身添茶，總會先揉揉張舒窈肩頸：“頸椎彆彎太低”；張舒窈則順手調亮李沐言的台燈：“眼睛不要了？”
淩晨時分，李沐言忽然從代碼裡抬頭：“今年五一去哪裡玩？你們有計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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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雙眼睛同時亮起。劉子怡翻出筆記本電腦查找去處，張舒窈已經點開天氣軟件。
露台夜風微涼。李沐言左肩靠著劉子怡，右肩披著張舒窈的外套。遠處城市燈火蜿蜒如金河，其中幾顆最亮的星子，屬於沐言科技公司、網咖旗艦店、以及遠在津門的電子廠。
“陸成判死刑。”張舒窈忽然說，指尖在他掌心寫“執行中”，“劉大虎無期。但其他勢力線索斷了。”
劉子怡輕輕握住他手腕——那裡還留著輸液針孔的淡青痕跡。
“夠了。”李沐言望向天際線。重生第四年的春風拂過，帶來紫丁香的碎瓣，黏在張舒窈發間，又落進劉子怡的茶杯。
他想起前世孤獨倒在雪地時，曾妄想過的溫暖。而今生破碎重聚的靈魂，正被兩種截然不同的溫柔細細填補——一種織進毛衣針腳與家常湯羹，另一種熔鑄於法律條文與並肩作戰的鋒芒。
床頭櫃上，三隻手機屏幕相繼亮起。王鑫在工作群刷屏催進度，林小雨發了新財報，何紫瑜丟來個“手機外殼設計投票”鏈接。最新一條是王衛發的短信，隻有兩個字：安心。
李沐言關掉主臥吸頂燈。月光漫進來，描摹出床上依偎的輪廓。他左臂被劉子怡枕著，右手與張舒窈十指相扣。兩道呼吸聲漸沉，一道輕緩如江南春雨，一道清淺似燕山落雪。
夜風卷起書桌案卷，露出底下壓著的體檢報告。墨跡未乾的醫生批注旁，添了兩行娟秀字跡：“忌勞累，每晚十點睡。監督員：劉、張。”
後跟三個墨點，像欲言又止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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