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杭州督軍府】
浙江督軍盧永祥麵色陰沉地坐在太師椅上,手指不耐煩地敲著桌麵,看著下麵幾位戰戰兢兢的鹽商巨頭。
“諸位,”盧永祥的聲音帶著冷意,“最近這孝敬的數目,可是越來越難看了。怎麼?是覺得我盧永祥的槍不夠快了,還是覺得這浙江的地界,換人做主了?”
為首的鹽商連忙躬身,苦著臉道:“督軍息怒!非是我等不肯孝敬,實在是……實在是這生意沒法做了啊!”
“哦?”盧永祥挑眉,“怎麼說?”
“督軍明鑒!都是那東北來的常威、侯傑、宋虎一夥人鬨的!”另一個鹽商搶著訴苦,“他們不知道從哪弄來大量的低價鹽,品質還不差,價格比咱們的官鹽低了快一半!現在市麵上他們的鹽橫行,咱們的高價鹽根本賣不動了!利潤大減,這……這孝敬自然就……”
盧永祥眼神一厲:“低價鹽?哪來的?產量這麼大,還能運到東北?!”
“肯定是走私!”鹽商們異口同聲,“隻有走私,才能避開重重稅卡,把價格壓到這麼低!整個東北市場的鹽價被他們衝擊的是一塌糊塗啊督軍!”
“走私?哼!”盧永祥猛地一拍桌子,“在我的地盤上搞走私,還搶老子的錢!傳令下去!立刻成立緝私營,給我封鎖各主要車站、碼頭,特彆是通往北邊的貨運列車,一輛也不許放過!嚴查私鹽!”
浙江軍部聞風而動,荷槍實彈的士兵們如臨大敵,封鎖了境內幾個重要的鐵路樞紐站,對所有標稱前往東北方向的貨運列車進行開逐一箱檢查。一時間,鐵路運輸幾近停滯,怨聲載道。
然而,幾天下來,緝私隊累得人仰馬翻,查扣了不少雜貨,甚至誤傷了幾家正常商號的買賣,卻連一包像樣的私鹽都沒抓到!仿佛那龐大的私鹽流量憑空消失了一般。
帶隊軍官垂頭喪氣地向盧永祥彙報:“督軍,弟兄們眼睛都快瞪瞎了,所有北上的車皮都查了,沒有!一點私鹽的影子都沒有!會不會……情報有誤?”
盧永祥臉色鐵青。
【山海關常威司令部】
與此同時,常威也接到了來自南方的線報。
王雷拿著電報,略帶緊張:“旅座,浙江盧永祥動了緝私隊,查得很嚴,咱們通往南邊的幾條明線暫時斷了。”
常威卻絲毫不慌,悠閒地品著茶:“盧永祥?他也就隻能在自家院裡耍耍威風,而且他也蹦躂不了幾年了。他查他的,咱們走咱們的。告訴下麵的弟兄,南邊的貨暫時放緩,集中走‘滿鐵安全通道’。”
浙江緝私局費儘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得到一條模糊線索——似乎有大量物資通過掛有外國旗的列車運輸。他們順藤摸瓜,最終將目標鎖定在幾趟運行時刻固定、掛著日本“三井物產”旗幟的貨運列車上。
當緝私隊在一個小站試圖靠近檢查一輛三井專列時,列車上的日本押運員立刻蠻橫地阻攔,態度極其囂張。
“八嘎!這是大日本帝國三井商社的專列!運送的是合法商品!你們想乾什麼?想引發國際糾紛嗎?!”日本押運員用生硬的中文嗬斥道,甚至亮出了隨身攜帶的短槍。
緝私隊的軍官看著那刺眼的太陽旗,以及日本人強硬的態度,頓時慫了。他想起上峰的嚴令,涉及外交問題,尤其是日本人,務必謹慎,絕不能輕易引發衝突。
“呃……誤會,誤會!”軍官連忙賠笑,揮手讓手下退後,“我們隻是例行巡查,既然是貴國商社的列車,那……那就不打擾了,請,請!”
緝私隊員們眼睜睜看著那列可能滿載私鹽的日本專列,鳴著得意的汽笛,揚長而去,個個憋屈得臉色發青,卻無可奈何。在當局對日方的畏懼政策下,他們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奉天大帥府】
一份關於常威名下產業的詳細報告擺在了張作霖的案頭。楊宇霆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張作霖翻看著報告,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媽了個巴子的!這常威,也太他娘的能撈錢了!你看看,這保險業務都做到奉天來了,奉天商界現在都喊他‘保險大王’!上回借著抗洪救災,他一下子擴編了兩個什麼‘工程團’,六千多人!現在又搞上私鹽了,還跟日本人勾勾搭搭,稱兄道弟!短短一個月,從日本那兒買了二十門炮,五十條鹽船!他想乾啥?!”
楊宇霆看出了張作霖的猜忌和不安,上前一步,沉聲道:“大帥,鹽鐵之利,向來是稅收根本,政權命脈,不可不防,必須牢牢抓在自己手裡才行!”他拿起另一份文件,“我來給您算算,這私鹽的利潤有多驚人。”
他詳細拆解了鹽業的成本和利潤,從貨值、運輸成本、雜費到鹽稅,一筆筆算給張作霖聽:我給你算算清楚一噸鹽能賺多少錢?先算“貨值”,官鹽的批發價是約7~8銀元擔,五十公斤!
一噸有20擔,貨值大概在150銀元。再算“運輸成本,咱們鐵路整車鹽運價是0.5分噸·公裡,從山海關運到黑龍,全程約1200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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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噸運費是6銀元
裝卸、車皮調度、站台雜費
約0.15銀元噸
再說這鹽稅
咱們執行的鹽稅是每擔3.5銀元,一噸是70塊
毛利匡算下來,貨值150
減去:運費6
減去:雜費1
再減去:鹽稅70
毛利還剩73
基本上是對半賺的買賣
一噸鹽裡再扣除那些“暗賬”
沿途軍人、路局“茶水費”約再扣5銀元;到批發商手裡回扣2,約3銀元;淨利還能有個60銀元左右。
整節車皮40噸)鹽從產區循鐵路運到咱們東北銷售,一節車廂的鹽可淨賺約2500~2600銀元。咱們奉天一個巡警月餉8塊錢,相當於一名普通警察27年的薪水!”
楊宇霆加重語氣:“而這,還隻是官鹽的利潤!常威他們走的是私鹽,避開了最重的鹽稅,成本更低,售價卻未必低多少,利潤恐怕要比這官鹽賬麵上算出來的,還要翻上幾番!據查,他的鹽已經通過侯傑、宋虎,賣到了赤峰、熱河、東寧、哈爾濱,幾乎覆蓋了小半個東北!自我們與直係開戰以來,江浙鹽商卡我們脖子,導致鹽價飛漲,一趟下來估摸著能有十來萬的利潤!如此的暴利,可想而知大半都落入了常威他們的口袋!”
他最後總結道:“大帥,依我看,此人能力極強,但野心也極大。手握精兵,廣開財源,結交外邦,長此以往,恐成尾大不掉之勢。必須要未雨綢繆,先把他調離山海關這個要害之地,再慢慢收其兵權。最近吉林那邊土匪鬨得厲害,剿匪不力,正好是個由頭。不如,就先讓他去吉林剿匪?既可借刀殺人,也能調虎離山。”
張作霖聽著楊宇霆的分析,看著報告中常威那迅速膨脹的財富和隱性實力,眼神變得越來越冷。他沉默良久,緩緩吐出一口煙圈:
“嗯……吉林剿匪……也是個辦法……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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