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千裡之外琿春縣城那映紅天際的火光、震耳欲聾的槍聲和哭喊截然不同,奉天城內的軍官俱樂部裡,是另一番醉生夢死的景象。
柔和的吊燈灑下溫暖的光暈,留聲機裡播放著慵懶浪漫的西洋舞曲,空氣裡彌漫著雪茄的煙氣、女士香水的甜膩以及酒精微醺的氣息。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相擁著,在光滑的地板上緩緩旋轉,步履輕盈,笑語盈盈。
張首芳獨自一人坐在吧台旁的高腳凳上,手指無意識地繞著紅酒杯的杯腳,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看著舞池裡晃動的人影,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和慣有的挑剔。
“啊哈哈哈哈哈……”一陣爽朗甚至帶著點放肆的笑聲由遠及近。隻見張學良手裡端著一大杯泛著白沫的啤酒,臉上掛著標誌性的、帶著幾分紈絝氣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張首芳聞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戚……”可那繃緊的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眼底也漾開真切的笑意。她這個弟弟,在外麵是少年得誌的少帥,在她麵前卻總沒個正形,但她知道,這小子心裡是頂頂疼她這個姐姐的。
就比如小時候,姐弟倆剛被接到大帥府那會兒,母親留給他們唯一念想的小狗,第一天就被得寵的五姨太壽懿養的大白狗給咬死了。當時才八歲的張學良,麵上不哭不鬨,仿佛沒事人一樣,結果隔天就夥同弟弟張學銘,設計把壽懿那條寶貝狼狗騙出來,轉頭就賣給了皮草販子,最後連皮帶肉都沒剩下。每每想起這事兒,張首芳心裡就又暖又想笑。
“哎呀……唔麼……”張學良放下沉重的啤酒杯,根本不管周圍有沒有人看,雙手捧住姐姐那張略帶薄怒的臉,不由分說地、結結實實地在她臉頰上“啵”地親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親完,他自己先得意地大笑起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
張首芳故作嫌棄地用手背擦了擦臉,但眼裡的笑意藏不住:“沒大沒小!”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說道:“今兒我回家,可是大鬨了一場……”
張學良眉毛一揚,湊近了些,帶著促狹的笑意壓低聲音:“怎麼?你把咱家房子點啦?”
張首芳晃著酒杯,臉上露出大仇得報般的暢快:“也差不多……”她沒把搜刮帥府的事兒說出來,那不值一提。
她的目光越過張學良,落在不遠處的舞池裡。於鳳至正和一位英俊的年輕軍官共舞,她舞步標準,儀態端莊,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一絲不苟,即使在這樣放鬆的場合,也維持著完美的形象。張首芳放下酒杯,朝張學良努了努嘴:“你那媳婦,真是好脾氣!”
張學良兩手一攤,做無奈狀,語氣裡卻帶著點驕傲:“那沒辦法,攤上你這麼個姐姐,誰來也得讓三分啊!”
姐弟倆相視一笑,默契地舉起酒杯,“鐺”地碰了一下。
張首芳抿了口酒,挑眉反問:“得了吧,聽你這話說的,我有那麼不講理麼?”
張學良開始跟老姐掰扯起來,一副“我懂你”的樣子:“姐啊……這無理三分嬌!就是說啊,咱們彆跟長輩爭!沒意思!,”他話鋒一轉,帶著點勸解的意思,“咱爹吧,就那麼點憐香惜玉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咱五媽媽,她那人,又不是什麼壞人是不是?也就是嘴巴厲害點……”
這話一出,張首芳可不愛聽了,剛剛還晴空萬裡的臉瞬間烏雲密布,柳眉倒豎,聲音拔高,帶著咆哮:“呦!當上旅長啦!懂事兒啦?!開始教訓起你姐姐我來了?!”
張學良熟知姐姐的脾氣,見她變臉,立刻戰術性後仰,左右晃著身子躲避她那殺人般的眼神,嘴上趕緊轉換話題,開始吹噓起來:“旅長?旅長算個屁!我還真沒往心裡去!男人嘛,得靠自個兒真本事立住了,那才叫人物!是不是?”
張守芳姐姐從鼻子裡發出一連串的“嗯嗯嗯嗯……”,挑著眉頭,一臉“我就靜靜看著你吹”的嫌棄表情。
張學良越說越來勁:“你後頭要老是頂著‘咱爹’這塊大招牌,誰是真的瞧得上你這個人啊?!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張首芳懶得再跟他掰扯,隨意瞥向舞池另一邊,目光被一對男女吸引。那男人穿著軍裝,跳舞的姿態卻一絲不苟,甚至有些僵硬,正與他麵前那位氣質嫻雅、容貌秀麗的女子深情對視,兩人之間流淌著一種與周圍浮華格格不入的認真與默契。
張首芳用下巴指了指那邊,問道:“哎!那個人……板板正正那個,是不是就是你的那位高人?”
舞池中,郭鬆齡正全神貫注地引領著他的太太韓淑秀。韓淑秀是一位典型的知性女子,她雖然衣著素雅,但她的眼神沉靜而充滿力量。
這位軍官太太是一位受過新式教育的女性,畢業於奉天女子師範學校,才識過人,對郭的思想和事業有重要影響!
在觥籌交錯、浮華喧囂的俱樂部裡,他們夫婦二人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周圍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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