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條街的另一頭,潘家大宅。
相比朱家大院的熱鬨喧嘩,這裡安靜得近乎壓抑。客廳裡的八仙桌上同樣擺著月餅、花生、瓜果一應俱全,但潘五爺和兒子潘紹德都沒什麼興致,父子倆悶頭坐在紅木沙發上,隻有潘紹德的母親一人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地掰著月餅吃。
潘紹德愁眉苦臉道:“爹,我大荒兒的算了一下,到現在,咱們家可是有出沒進賠了不少錢了!”
坐在沙發上的潘五爺歎了口氣,聲音疲憊:“我知道!”
潘五爺媳婦聽到這話,放下手中的月餅,不滿地瞥了丈夫一眼:“總算計彆人,算計來算計去的,自己掉坑裡了,怨誰呀?!”
潘五爺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坐直身子,不服氣道:“咋掉坑裡了?!老娘們家家的,頭發長,見識短!這就跟那下棋一樣,丟個車馬的不要緊!抽個冷子,興許我給他來個悶宮兒!”
“爹!”潘紹德急了,“可再這麼下去,挺不過三五年咱們家就完了呀!”
潘五爺扭頭一瞪眼,胡須都氣得翹起來:“大過節的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怎麼咱們家就完了?!”
客廳裡一片死寂。潘五爺媳婦看他動了真氣,連忙捧著一塊月餅過來打圓場:“當家的,消消氣,吃個月餅……”
潘五爺正在氣頭上,一把打掉媳婦遞來的月餅:“哼!不吃!”
月餅掉在地上,碎成幾塊。潘五爺看也不看,氣衝衝起身,踢開椅子,徑直朝後院走去。
潘五爺媳婦看著地上的月餅碎塊,歎了口氣:“唉,但願菩薩保佑吧……”
石門寨,一軍團指揮所。
徐承業正按張學良的吩咐,留在這裡“穩住”薑登選和韓麟春。他表麵鎮定,心裡卻像揣了隻兔子——少帥去追郭鬆齡了,這要是被眼前這兩隻老狐狸察覺郭鬆齡陣前抗命,後果不堪設想。
屋裡,薑登選和韓麟春還在研究地圖,但氣氛明顯有些微妙。薑登選時不時瞥向門外,眉頭越皺越緊。
“徐副官,”薑登選突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審視,“少帥呢?出去有一陣了吧?”
徐承業心裡一緊,麵上卻保持平靜:“薑軍長,少帥說去視察一下外圍警戒,很快就回來。”
“視察警戒?”薑登選冷笑一聲,放下手中的鉛筆,“這大半夜的,視察什麼警戒?”
他站起身,踱到門口,望了望外麵沉沉的夜色,突然轉過身,目光如刀:“找郭鬼子去啦?!”
徐承業喉結動了動,還沒想好怎麼回答,薑登選已經替他“分析”出了答案。
“哼!”薑登選走回桌前,重重一拍地圖,“看看!這少帥都把郭鬆齡寵成什麼樣了!這……”
韓麟春忙打圓場:“唉……行啦行啦!少帥也不容易!夾在中間,兩頭為難!走走走,整一口去!彆生那麼大氣!”
他拉著薑登選往內間走,經過徐承業身邊時,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徐承業站在原地,背心已經冒出一層冷汗。他一言不發,隻是默默拿起茶壺給兩人的杯子續水,心裡打定主意——寸步不離,看好這倆老狐狸,絕不能讓他們察覺三軍團的兵已經整個被郭鬆齡拉走了!
汽車在顛簸的土路上疾馳。
張學良臉色鐵青,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眼睛死死盯著前方。車燈在黑暗裡切開兩道慘白的光柱,照出路上揚起的塵土。
終於,前方出現了火光——那是三軍團臨時駐地的篝火。
汽車一個急刹停在營地邊緣。張學良推開車門跳下來,軍大衣在夜風中揚起。士兵們圍坐在火堆旁烤火吃飯,見到少帥突然出現,紛紛驚愕地站起來。
儲世新正在火堆邊啃乾糧,見狀連忙放下乾糧,起身立正:“少帥!”
張學良大步走到他麵前,聲音冷得像冰:“誰他娘的讓你們把部隊帶回來的?!”
儲世新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硬著頭皮道:“郭軍團長下的命令,你不知道?!”
這話像一根針,紮在張學良最痛的地方。他臉色更難看了:“老郭他人呢?!”
“我真不知道,”儲世新搖頭,“命令是電話通知的,讓我們立刻集結,撤回山海關。軍團長自己……我沒見著。”
張學良胸口劇烈起伏,強壓下火氣,咬牙道:“通知全軍,原地待命!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再往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