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奉大戰落下帷幕,常威的臨時司令部——一處征用的地主大宅——擺開了慶功宴。正堂裡擺了三張大圓桌,雞鴨魚肉堆得滿滿當當,酒壇子碼在牆角,開封的沒開封的都有。
屋裡熱氣騰騰,人聲鼎沸。
常威坐在主位,穿著新換的將官呢製服,肩章上兩顆將星熠熠生輝——這是他剛剛自封的“總司令”銜。左右兩邊坐著良弼(副司令)和趙蘇紅,往下依次是:
封於修,剛被任命為第一軍軍長,原先的山海關老底子四個團擴編而成,此刻正咧著嘴笑,露出兩排白牙。
宇將軍,副軍長,同樣是從山海關帶出來的老兄弟,正端著酒碗跟人碰杯。
雷四喜、佃雄,兩人都從團長升了旅長,各自管著一個新編旅,此刻紅光滿麵。
侯傑、宋虎,這兩個原先是豫軍降將,一次直奉大戰後被常威收攏,一直不得誌。如今在常威這裡也各自帶著一個軍,兩人坐在常威斜對麵,態度恭敬,明顯以常威馬首是瞻。
再往下,是震三江、馬威、於得水、長江好孫大勇)——這四位都是綠林出身,各自帶著手下的綹子投了常威。如今每人都得了一個“山林遊擊旅”,旅長的位子!
沈龍坐在靠門的位置,他統管的福康縣保安團和雪桃山部分人馬整編成一個旅,相當於常威的衛隊旅。這人話不多,但眼神銳利,隨時留意著門口動靜。但要說這堆人裡,跟隨常威最久的,當屬沈龍,他可是從常威還是保安隊長的時候就在其左右了!
酒過三巡,氣氛熱烈起來。
封於修端起酒碗站起來,嗓門洪亮:“弟兄們!這第一碗,得敬咱們常司令!要不是司令帶著咱們抄了直軍後路,吳佩孚這塊硬骨頭,不知道還得崩掉弟兄們多少顆牙!”
“敬司令!”
眾人齊聲舉碗,一飲而儘。
常威笑著擺擺手:“都是弟兄們拿命拚出來的!於修,說說你們軍繳獲多少?”
封於修來勁了,掰著手指頭數:“山炮十二門!七五口徑的,八成新!輕重機槍五十八挺,步槍兩千多支,子彈那更是海了去了!光我們一個軍,就夠再武裝兩個旅!”
宇將軍接話:“還有馬!直軍騎兵旅垮了,我們撈了三百多匹好馬!這下騎兵連能擴成騎兵營了!”
雷四喜插嘴:“咱也不差!不算漫山遍野抓的俘虜,光願意投誠的就有八百多人!都是老兵,拿上槍就能上陣!”
佃雄嘿嘿一笑:“你那算啥?我們端了直軍一個輜重倉庫,糧食、被服、藥品,拉了幾十馬車!夠咱們吃用三個月!”
常威:“去去去去!少在這跟老子吹牛逼,越吹越邪乎,要說戰果。咱們這最亮眼的還得是老宋,和老侯,直接給咱打崩直軍兩個旅!”
常威朝著侯傑宋虎擠眉弄眼:“怎麼樣,這回發達了吧!可撈著啥好東西了?”
侯傑和宋虎對視一眼,侯傑站起來,朝常威拱拱手:“司令,要說繳獲,那其實也沒啥可說的,不就是這武器彈藥,人員兵馬,我倆手下的部隊現在加起來也就有一萬多人……”
宋虎趕緊補充道:“司令,俘虜裡還有幾個保定軍校畢業的參謀,有點真才實學,我都留著呢,回頭給司令送來。”
常威滿意地點頭:“好!都是好樣的!”
震三江幾人又開始吹噓。馬威說他的山林遊擊隊在山裡兜圈子,拖垮了直軍一個整營;於得水說炸了三座橋,斷了直軍退路;長江好孫大勇)最狠,說他帶人摸進直軍師部,差點活捉了師長。
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熱鬨。可這些話裡話外,都藏著血腥味——
“我那衝鋒連,上去一百二十號人,下來就剩四十三個……”
“二營長讓人一炮轟沒了,找到的時候,就剩條腿……”
“戰壕裡堆的死人,一層摞一層,血水能淹到腳脖子……”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些興高采烈領賞的軍官背後,是成千上萬永遠倒在戰場上的士兵。
眾人正喝得興起,趙蘇紅突然“啪”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
屋裡安靜下來。
趙蘇紅穿著改小了的軍裝,腰裡彆著兩把鏡麵匣子,此刻臉拉得老長,眼睛瞪著常威:“憑啥他們個個都當旅長軍長,俺也跟他們一樣打仗,俺就啥都沒有?”
她指著震三江:“震三江,那家夥原先在山上綹子還沒俺大呢!現在都旅長了!”
又指馬威、於得水:“他們也是!就俺,還是啥名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