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已完全漆黑。冬日的傍晚總是這樣,暮色迅速吞沒最後的天光,寒意透過玻璃滲進來。遠處營地的燈火星星點點,士兵操練的號子聲早已停歇,那片戰場終於陷入了短暫的、疲憊的寧靜。
書房裡,昏暗的光線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扭曲。郭鬆齡站在窗前,張學良坐在沙發裡,誰都沒有再說話。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冷卻後的微酸氣味,還有那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最終,郭鬆齡還是拿起了放在茶幾上的軍帽,仔細戴好,正了正帽簷。他沒有再看張學良,隻是低聲說了一句:
“我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說完,他拉開書房門,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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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徹底安靜下來。
隻有牆角那座西洋座鐘還在忠誠地走著,“嘀嗒、嘀嗒、嘀嗒……”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被放大,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又遙遠得像來自另一個時空。它在丈量著時間,也在提醒著坐在昏暗中的年輕人——曆史在前進,機會在流逝,選擇的時間不多了。
良久,張學良眼神裡的憤怒、不解、委屈,慢慢沉澱下去,像渾濁的水逐漸澄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近乎悲哀的明悟,還有一絲茫然被點燃後、逐漸變得清晰的銳光。
他獨自坐在越來越暗的書房裡,郭鬆齡最後那幾句話,像驚雷一樣在他腦海中反複炸響。
“政治領導者……”
“振興東北……”
“停止內戰,強兵禦辱……”
每一個詞,都重若千鈞。他以前不是沒聽過類似的話,但從郭鬆齡嘴裡,以那樣嚴肅、近乎托付的姿態說出來,意義完全不同。
過了很久,久到窗外的燈火又熄滅了一些,他才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自言自語般,低聲但清晰地說:
“這個理,我得爭。”
他知道,這話說出來容易,做起來難。張宗昌、李景林、常威……這些已經撈足了本錢、擁兵自重的將領,不會輕易把吃到嘴裡的肉吐出來。奉天那邊,父親的態度也曖昧不明,那些盤根錯節的老派勢力,更不會喜歡一個真要“論功行賞”、和他們“講道理”的少帥。
但總得有人去爭。
哪怕頭破血流,哪怕最終爭不到,也得讓人知道——在這片混亂的、弱肉強食的天地裡,還有人在乎公平,還有人在乎道理,還有這個年輕人願意為了心中的“理”字,去碰一碰那些堅硬的牆壁。
張學良走回沙發,重新坐下。茶幾上那杯早已涼透的咖啡,顏色深黑如墨。他端起來,看也沒看,仰頭一口喝乾。這次他沒加糖,極致的苦澀從舌尖瞬間蔓延到整個口腔,順著喉嚨滾下去,帶來一陣戰栗,卻也帶來一種奇異的清醒。
他硬是把那口苦水咽了下去,仿佛咽下的是這個夜晚所有的困惑、不甘,還有剛剛萌芽的決心。
他已經決定。
明天就回奉天。不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去接受慶賀,而是要以津榆司令官的身份,去找那個既是父親又是統帥的人,當麵說理去!
書房徹底暗了下來。窗外最後一點天光也消失了,真正的黑夜降臨。隻有遠處營地零星的燈火,像沉睡巨獸惺忪的眼睛,在寒冷的冬夜裡,微弱地、固執地亮著。
這座在血火中易手的城池,終於沉入戰後的疲憊睡眠。
而直奉大戰的帷幕雖然落下,奉軍內部,一場關乎權力分配、路線選擇、新舊博弈的暗戰,又剛剛開始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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