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那冰冷毫無情緒的聲音還在繼續，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子砸在奉天殿外每個人的心上：
“……有關太子妃常氏之死，即便到了後世六百餘年之後，仍然是一個未解之謎，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六百多年後……還是個謎？！”
站在勳貴隊列裡的鄭國公常茂一聽這話，差點沒當場跳起來。他脖子一梗，衝著天空就低聲罵開了：“操！六百年都查不清？這老天爺是拿我們開涮呢？！知道就他媽直接說啊！磨磨唧唧的，難道是連老天爺也不敢提那個名字？！”
常茂這話純粹是氣得口不擇言，但聽在周圍那些勳貴和文武大員的耳朵裡，卻像一道閃電劈過腦海！
不敢提的名字？
這天下，還有連“老天”都忌憚、不敢直言的名字？
一瞬間，一個極其恐怖、幾乎不敢細想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竄入不少人的心底，讓他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廣場上的空氣驟然變得更加凝固，仿佛有件能捅破天的大事即將發生。
天幕那冰冷的聲音毫無波瀾，根本不理睬下方的騷動，繼續分析：
“根據後世史學家的諸多推測，導致常太子妃薨逝的原因，或者說……可能的嫌疑人，不外乎以下幾人……”
“有名單就行！”
常茂剛才那點恐懼瞬間被怒火壓了下去，眼睛都紅了，咬牙切齒地低吼：“管他是誰！敢動我姐姐，有一個算一個！寧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他這話殺氣騰騰，身邊幾個淮西勳貴聽得都暗自點頭，覺得是這麼個理兒。
但站在他旁邊的舅舅藍玉，臉色卻猛地一變，後背瞬間冒出一層白毛汗！他可比常茂這個渾小子想得多得多！他下意識地往常茂身邊緊靠兩步，一隻大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攥住了常茂的胳膊，低喝道：“你給我閉嘴！冷靜點！”
藍玉的心在狂跳，他死死盯著天幕，心裡隻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傻外甥！如果……如果那天幕上念出的名字裡，有某兩個……不，哪怕是僅僅暗示了某一種可能……彆說太子妃可能白死，就算他們常家、藍家此刻流露出半分不滿，那都是頃刻間滿門抄斬、禍滅九族的大禍！
他攥著常茂的手，因為過度用力，指節都在發白。
就在這極度壓抑、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天幕揭曉答案的時刻。
那天幕的聲音沒有任何遲疑，直接拋出了第一個名字，清晰無比地回蕩在死寂的奉天廣場上空：
“第一個被後世懷疑的對象，便是——明太祖，洪武大帝，朱元璋。”
轟隆！！！
這個名字，就像一道九天雷霆，直接劈在了所有人的頭頂！
“陛……陛下？！”
撲通！撲通！撲通！
幾乎是在聽到“朱元璋”三個字的瞬間，奉天殿外，黑壓壓的人群像是被齊刷刷砍倒的麥子，無論是勳貴武將還是文官大臣，甚至是周圍值守的侍衛，全都麵無人色，兩腿一軟，直接跪倒了一片！
有人渾身抖得像篩糠，有人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磚，連頭都不敢抬。更有幾個膽小的文官，隻覺得褲襠裡一熱，竟然直接被嚇得失禁，騷臭味隱隱彌漫開來，卻沒人敢動彈一下。
剛才還殺氣騰騰、喊著要“寧錯殺不放過”的常茂，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重拳狠狠砸在了腦門上，整個人徹底僵住了，臉上的憤怒和凶狠瞬間凝固，然後碎裂，隻剩下極致的震驚和恐懼。他愣愣地張著嘴，半晌，突然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一聲不吭，直接蜷縮著蹲到了地上，仿佛這樣就能躲避那滅頂的災禍。
偏殿的雨簷下，正緊緊扶著女兒太子妃常氏）的開平王夫人藍氏，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臉色也是“唰”地白了，但看到兒子常茂那副被嚇破膽、蹲地抱頭的樣子，她一顆幾乎跳出嗓子眼的心，反而奇異般地落回去了一點……還好，這混賬小子總算知道怕了！
而被直接點名的朱元璋本人，在那一刹那，瞳孔也是猛地一縮。他甚至都顧不上憤怒，心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竟然是：是咱？難道是咱？……太子妃出身頂級勳貴常家，勢力龐大……為了給標兒、給未來的太子掃清障礙，咱……咱確實有可能……
就連他自己，在這一刻，都產生了一絲懷疑。帝王心術，深如淵海，為了江山穩固，有些事情……
就在朱元璋自己都陷入一瞬間的自我懷疑，就在所有跪著的臣子都覺得自己今天可能要給太子妃陪葬，就在藍玉常茂覺得自己和常家藍家馬上就要完蛋了的時候——
天幕那冰冷的聲音，話鋒突然毫無預兆地一轉：
“然而，經過後世更深入的研究考證，明太祖朱元璋，根本不可能是害死自己兒媳婦常太子妃的凶手。”
“？？？”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們，腦子集體宕機了。
天幕的聲音還在繼續，清晰地給出理由：“即便他內心或許曾有過類似的考量或擔憂，但有一點足以阻止他——當時母儀天下的馬皇後，絕無可能允許他做出如此之事。”
這話就像是一道赦令，又像是一個巨大的玩笑。
跪在地上的眾人，隻覺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心情像坐了個直上直下的躥天猴，剛從地獄門口被一把拽了回來。好幾個老臣捂著胸口，差點當場暈過去。
搞什麼啊？！！
耍人玩呢？！
這他娘的是能隨便開玩笑的事情嗎？！啊？！
剛才那一瞬間，我們連遺書在心裡都快打好了！九族都在鬼門關前晃了一圈了！誅九族的大罪啊！是能這麼兒戲的嗎？！
無數人在心底瘋狂咆哮，恨不得學著常茂的樣子跳起來罵老天爺，可腿還是軟的，沒人敢真的動彈一下，隻能拚命把腦袋埋得更低，生怕被皇帝看到自己臉上那精彩紛呈、又想哭又想罵娘的表情。
整個奉天殿廣場，彌漫著一種極度荒謬和劫後餘生的詭異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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