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連續三天沒有亮起。
一開始,應天府的人們還隻是有些奇怪,畢竟自這天幕出現以來,間隔二個月之久也不算希奇。茶樓酒肆裡,不乏有人猜測:“莫不是那後世的朱及第又坐牢了?”或是“難不成後世也出了什麼變故,顧不上咱們這兒了?”
但這種疑慮,很快就被另一道更具衝擊力的消息徹底淹沒、碾碎,以至於都沒人再有心思去關心天幕為何不亮了。
燕王妃徐氏順利產下一子,母子平安。
這本是預料之中的喜事,真正讓整個應天府瞬間失聲、連大氣都不敢喘的,是緊隨其後從宮中發出的兩道聖旨。
第一道,是皇帝朱元璋親自為這個新生的燕王世子賜名。
不是天幕早已劇透、幾乎已被眾人默認的“朱高熾”。
而是——朱玄煒。
“玄”字,深奧,玄妙,亦近天道;
“煒”字,光明,熾盛。
名字本身寓意極佳,煌煌天家氣度。但這完全偏離了“高熾”之名,其背後代表的意味,讓所有聽聞者心頭劇震!
更讓人瞠目結舌、脊背發涼的是第二道旨意:皇帝親自更改燕王世係命名規則,從下一代起,後續子孫名字的第二個字,依序為——“玄、章、煜、圭、銓,浩、林、炎、坤、鍈,永、桓、炯、培、錦,洪、楸、燦、堅、鋒。”
整整二十個字!一套全新的、獨立於其他藩王、甚至隱隱有彆於皇太子一係的傳承譜係!
聖旨明發,昭告天下。
然而,與這道旨意所蘊含的石破天驚之意形成詭異對比的,是應天府內幾乎死寂的沉默。
街頭巷尾,無人敢公開議論。
勳貴府邸,官員值房,所有的交談聲都刻意壓到了最低,交換的眼神裡充滿了驚疑不定和小心翼翼的揣測。就連平日裡最是消息靈通、喜好高談闊論的言官們,此刻也都集體噤聲,奏疏裡對此事隻字不提,仿佛那兩道聖旨從未出現過。
但這表麵的平靜之下,是幾乎要沸騰的暗流。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否決天幕預示的“未來”?還是……要以自己的意誌,強行扭轉、覆蓋那既定的“天命”?
“朱高熾”之名關聯著未來的洪熙皇帝,這是天幕明確揭示的。如今陛下悍然將其改為“朱玄煒”,並重新規劃了整個燕王世係的傳承序列,這已不僅僅是給孫子改個名字那麼簡單!這更像是一種極其強硬、不容置疑的政治宣告和布局!
是在警告燕王?還是在……扶持燕王?
是在切割與那個“靖難”未來的聯係?還是說,陛下心中已有了比天幕所示更深的謀劃?
沒人敢妄下結論。
東宮內,太子朱標手持那份抄錄著燕王世係新字輩的紙條,沉默了許久。他看著那“玄章煜圭銓”的起首,又想到自己兒子“允炆”所屬的輩分,眉頭微蹙,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他隱約感覺到,父皇此舉,如同在平靜的湖麵下投下了一塊巨石,那激起的暗湧,不知會將大明帶向何方。
秦王府裡,剛剛因與鄧氏和好、並隱約得到母後認可而心情稍緩的朱樉,在聽到“朱玄煒”這個名字和那一長串字輩時,先是愕然,隨即臉色變得複雜難言。他攥緊了拳頭,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某種被比下去的感覺湧上心頭。老四的兒子……父皇竟然如此重視?!
晉王朱棡在府中得知消息,先是一愣,隨即冷笑連連,將手中的酒杯重重頓在桌上。“好個朱玄煒!好大的排場!”嫉妒與不滿幾乎要溢出胸膛。
而處於風暴中心的燕王府,更是氣氛凝重。
朱棣跪接聖旨時,手心裡全是汗。“兒臣朱棣)謝父皇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洪亮,卻帶著一絲自己都未能完全控製的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