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朱及第看著那些為“寧遠大捷”和“努爾哈赤可能中炮”而興奮的彈幕,臉上卻露出一絲複雜的神情,他輕輕敲了敲桌子。
“老鐵們,冷靜,先彆急著嗨。”他的聲音將眾人的情緒稍稍拉回,“曆史啊,很多時候就像一層層的洋蔥,剝開光鮮亮麗的外皮,裡麵可能嗆得人直流眼淚。這寧遠大捷背後,就藏著點不那麼光彩的東西。”
畫麵切換,回到了寧遠之戰前的情景。
“咱們之前提過一嘴,在努爾哈赤大軍壓境之前,當時主管遼東軍事的薊遼經略,名叫高第。”朱及第的語氣帶著明顯的鄙夷,“這位高經略,是魏忠賢閹黨提拔上來的人,根本不懂軍事,膽子還特彆小。他一上任,就斷定關外守不住,下了個無比愚蠢的命令——放棄關外所有城池堡壘,將軍隊、百姓、物資全部撤回山海關!”
畫麵上呈現出明軍和百姓在風雪中淒惶撤退的景象,而寧遠城頭,袁崇煥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和堅定。
“當時,隻有袁崇煥抗命不尊,他斬釘截鐵地說:‘我寧前道也,官此當死此,必不去!’就帶著一萬多人,留在了孤城寧遠。可以說,寧遠之戰是在頂頭上司放棄、友軍全部撤離的極端不利情況下打響的。”
彈幕開始出現不同的聲音:
【原來如此!我就說怎麼隻有寧遠一座城!】
【高第這操作簡直是資敵!】
【袁崇煥這是打了所有人的臉啊,尤其是他上司的。】
“現在,仗打完了,袁崇煥贏了,而且是大勝!”朱及第雙手一攤,“這下高第就坐蠟了,尷尬得要死。他之前的倉皇撤退命令,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和錯誤,顯得他既無膽識,又無眼光。這要是追究起來,他這官位肯定保不住,搞不好還得掉腦袋。”
畫麵轉到高第在衙門裡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與幕僚密議的場景。
“怎麼辦?怎麼把自己從‘舉措失當的蠢材’這個角色裡摘出來?”朱及第模仿著一種陰險的語調,“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水攪渾,把敵人的威脅無限誇大,同時把勝利的功勞巧妙地分潤過來,至少要把自己打扮成‘決策層’的一部分。”
“於是,一份經過‘精心加工’的捷報奏折,就從高第那裡發往了京城。”朱及第指著虛擬的奏折文本,“在這份奏折裡,他極力渲染努爾哈赤親自督戰的凶猛,然後,重點來了——他‘確認’了努爾哈赤在城下被紅夷大炮重傷!甚至可能繪聲繪色地描述了炮彈落點、爆炸場麵以及努爾哈赤被抬下去的細節。”
“高第為什麼要這麼編?”朱及第自問自答,“道理很簡單。第一,可以把努爾哈赤塑造得更加‘禦駕親征、誌在必得’,從而反襯出寧遠守城戰的艱難和勝利的來之不易,間接為他之前的‘謹慎’撤退找補。第二,也是更重要的,如果努爾哈赤隻是攻城受挫撤退,那這隻是戰術層麵的勝利;但如果能把後金大汗打成重傷甚至間接導致其死亡,那就是震撼性的戰略大捷!他這個經略臉上有光,整個朝廷臉上都有光!至於袁崇煥,他守住城是事實,但這份‘擊傷敵酋’的大功,在奏報的書寫權上,可就由不得他了。”
畫麵上呈現出京城朝廷接到捷報後,文武百官彈冠相慶的景象。
“而朝廷,尤其是當時急需穩定人心、鼓舞士氣的天啟皇帝和魏忠賢,太需要這樣一場‘決定性’的勝利了!”朱及第點破了關鍵,“至於這份捷報裡有多少水分?努爾哈赤是不是真的中了炮?重要嗎?不重要!政治需要它是真的,那它就必須是‘真的’!所以,朝廷心照不宣地默認並大力宣揚了這個說法,‘努爾哈赤寧遠中炮,傷重而遁’就此成為了官方定調,傳遍天下。”
彈幕頓時悟了:
【臥槽,原來是為了甩鍋和搶功!】
【我就說正史記載怎麼模棱兩可!】
【高第真特麼是個人才反義)!】
【政治宣傳古今都一樣啊!】
【可憐袁崇煥,血戰功勞被上司這麼利用。】
天幕下的朱元璋,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一生最恨臣子欺上瞞下,虛報戰功!這高第的行為,在他眼裡,比戰場上臨陣脫逃還可惡!而朝廷為了麵子就默認虛假捷報,更是蠢不可及!
“此等欺世盜名、混淆視聽之輩,該剮!”朱元璋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冰冷的殺意讓周圍的侍從都打了個寒顫。
朱標也是麵露憂色:“若疆臣皆如此,報喜不報憂,甚至捏造戰功,朝廷如何能知前線實情?決策豈不謬以千裡?”
徐達冷哼一聲:“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這高第,若無袁崇煥挺身而出,遼東早已儘喪他手!事後竟還敢如此妄奏,真乃軍人之恥!”
朱及第最後總結道:“所以啊,寧遠大捷是真實的,袁崇煥和守城軍民的英勇也是真實的。但籠罩在這場勝利之上,‘努爾哈赤中炮’這個最具傳奇色彩的光環,其源頭卻很可能是一場官場上的甩鍋與投機。曆史記錄的形成,往往摻雜了太多現實的算計和政治的需要。當我們回望過去,不僅要看它說了什麼,更要思考,它為什麼要這麼說,以及,是誰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