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穀關的城牆上,五千守軍站在城垛後,有的踮著腳扒著牆沿,有的叉著腰探出半個身子,粗糲的嗓音裹著唾沫星子,此起彼伏地往城外罵著。
那罵聲臟得像剛從泥裡撈出來,句句戳人,順著風往城外飄,連城牆根的塵土都似被震得發顫。
城外二百米處,原本正扯著嗓子叫罵的韓魏士兵,瞬間就被罵懵了,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嘴裡囁嚅著,原本背好的幾句罵詞全堵在喉嚨裡,半天蹦不出一個字。
不是不想還嘴,實在是秦軍的罵話又臟又密,他們那些小兒科的咒罵,跟人家比起來,簡直像撓癢癢似的蒼白,連聲音都被壓得死死的,剛出口就被淹沒在秦軍的罵聲裡。
風裹著這股子“穢語”,更是一直飄到二裡地外的聯軍陣列裡。
陣列中的韓魏士兵們,先是愣了愣,待聽清那些罵人的話,耳朵尖瞬間紅透了,攥著劍戟的手青筋暴起,指節泛白,不少人腳底下蹭著土,胸口劇烈起伏,一副要衝上去把城上秦軍生吞活剝的架勢!
他們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醃臢的話,已經不止是把祖宗八代罵個遍了!
在聯軍左軍的中央,韓軍主將赤水站在戰車上,一手按在車轅上,指腹都快嵌進木頭裡。城上傳來的罵聲同樣一字不落地鑽進耳朵,氣得他眼睛瞪得溜圓,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咯響,腮幫上的肌肉突突直跳。
“全軍都罵!給我罵回去!”赤水大聲的嘶吼著,聲音裡滿是憋不住的火氣。
“將軍,這……我們可能罵不贏啊!”旁邊的副將同樣氣憤,可此時聽到命令,趕緊勸說道。秦軍那罵人的路子實在是太臟了,硬罵隻會更丟人。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得赤水稍稍冷靜了些。
深吸一口氣,赤水手指在車轅上狠狠搓了搓。
罵戰嘛,罵贏了可以打擊對方士氣,罵不贏罵不贏,也可以提升己方士兵們的士氣,讓士兵們悍不畏死!可是這罵人的話差距實在太大,現在士兵們士氣是提升了,但也都快瘋了。
他也明白,指揮一支氣瘋了的軍隊作戰有多大的風險,因為氣瘋了的兵士們很可能會不顧將令!一個勁的送上去!
“傳令!”赤水咬著牙,語氣沉得能滴出水,“他們罵什麼,你們就撿著能還的罵回去!另外,讓器械營立即做好準備,隨時待命!”
“是!”副將不敢耽擱,趕緊翻身下車,撒腿去傳達命令,生怕晚一步,士兵們真要忍不住衝上去。
另一邊,聯軍右軍中央,魏軍主將原本也被罵得火冒三丈,手都按在劍柄上要下達進攻的命令了,就聽見左邊韓軍的罵聲開始響起,才猛地回過神,後背唰地冒了層冷汗。
“傳我命令!”魏軍主將抹了把額頭的汗,聲音還有點發顫,“讓士兵們撿著秦軍的話給我罵回去,守住陣型!器械營把攻城梯、衝車都檢查一遍,隨時準備進攻!”
罵不贏,根本罵不贏,現在也隻能等雙方都罵累了,才能讓氣瘋的士兵們冷靜一點了。現在也隻有士兵們冷靜一些後,才能開始攻城。
“是!”魏軍副將也不敢耽擱,當即轉身對著傳令兵大喊,聲音在陣列中傳得老遠。
雙方的罵戰,一罵就是半個時辰。雙方都在對方的汙言穢語中被氣得胸口起伏得像拉風箱,嗓子啞得說不出完整話,一個個像被惹毛的公牛,眼裡全是血絲。
眼看軍士們都在對罵中罵得疲憊了,韓魏兩軍的主帥終於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沒辦法,對方罵人太狠,要是在士兵們有太多精力的情況下進攻,隻怕會有不少人不顧號令去衝殺!士兵們悍不畏死是好事,但在作戰時脫離掌控可就麻煩了!
隨著命令下達,“咚咚咚”的戰鼓聲在城外響起,像驚雷般滾過曠野。
第一批進攻的五萬韓魏聯軍舉著盾牌,結成密集的方陣往前推進,盾牌碰撞的“哐當”聲不絕於耳;
後麵的士兵推著雲梯、攻城錘,腳步沉重地緊隨其後;一輛輛投石車和弩車也緩緩移動,輪軸滾動的“軲轆”聲混著鼓聲,透著幾分壓迫感。
“咚咚咚……”函穀關的城牆上,反擊的鼓聲也驟然響起,比城外的鼓聲更響、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