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穀關後的山穀中，四國的降兵都被安置在一處寬足有四五百米、長近六七裡的狹長穀地中。
穀內草木稀疏，四周山坡上站著值守的秦軍士兵，降兵們望著這封閉的環境，一個個心頭發緊，滿是惶惶不安。
因為當年秦將白起坑殺四十萬趙軍降卒，正是將人困在山穀中動手，如今自己也落得這般境地，又有誰能不擔心自己的性命？
不少人早已暗中做好了打算。
有人悄悄拽著同鄉的衣袖，有人在手心寫了自家地址，約定若是秦軍真要動手，就算拚了命也要衝出去。
哪怕最後隻有寥寥幾個人活下來，也要把秦國殺降的暴行傳遍天下，讓天下百姓都看清秦國的真麵目。
就在這時，山穀兩側傳來秦軍士兵清亮的喊話聲：“四國的降卒們！我軍將軍知曉你們在擔憂什麼！你們儘管放心，我秦國大王心懷仁善，絕不可能做出坑殺降卒之事——若是有人敢違逆王令，就算是軍中大將，也定會被大王追責問斬！”
“我秦國乃正義之師、天眷之師，絕不會行殺降這等不義之舉！不僅不殺你們，也不會將你們貶為奴隸。”
“隻要你們願意歸順，日後便能成為秦民，享有和關中百姓一樣的待遇！凡年滿十六者，明年皆可分得房屋一間，每年還能領五石糧食、一套新衣，是每年都有哦，每年都有！”
聽著秦軍們的承諾，降兵們反而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裡的擔憂反倒更重了，不少人已經悄悄撿起了地上的石頭，隨後做好了反抗的準備。
實在是這般待遇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彆說他們如今是戰敗降卒，就算是在本國當兵吃糧時，都不敢奢望有這般待遇；現在投降了反倒能輕易得到，這好得太不真實，反倒讓人心裡越發的虛。
一時間，穀內的議論聲嗡嗡響起，先前暗中商議突圍的人反而更多了，不少人悄悄遞著眼色，攥緊了藏在身上的武器，打定主意若情況不對，就算拚了命也要衝出去。
可沒等他們把突圍計劃捋順，山穀兩側的喊話聲又變了，語氣裡多了幾分懇切：“你們好好想想家裡的親人，你們在外當兵，家中的老人、孩子，有多少人能頓頓吃飽？能夠不懼寒冷，有多少人家，老少幾口就隻有一套能出門的衣服，一條褲子輪著穿？”
“想想你們的妻兒，她們在家織布耕田，要應付苛捐雜稅，還要擔心你們能不能活著回去，這日子過得有多難，你們心裡不清楚嗎？”
“我軍的三位將軍都願以項上人頭擔保：絕無坑殺之意！以後不僅讓你們吃飽穿暖，傷兵也能得到救治，若是有半句虛言，不用等我國大王問罪，三位將軍便先自裁在你們麵前！”
“我秦國大王，早已將天下百姓視作秦民。如今雖未一統亂世，但大王心中，早已把你們當成我秦國百姓了！否則之前作戰，我軍完全可以殺敗你們，何苦儘量俘虜你們，一切都因為這是我國大王仁慈，下了嚴令儘量俘虜你們！”
“我秦國有日耕三百畝的器械，有畝產兩千斤的糧種，更有精銳兵馬，足以讓天下人都吃飽飯。可讓天下人都吃飽又有何用，不終結這幾百年的戰亂，就算糧食夠了，七國依舊會打來打去，你們的孩子，還會像你們一樣，一輩子活在戰火裡！”
“你們都是當兵的，也是從百姓中來的，戰亂會帶來什麼，你們比誰都清楚！”
這番話像重錘般砸在降兵們心上，穀內瞬間靜了下來，連風吹過草木的聲音都清晰可聞，不少人垂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上的泥土，想起家裡忍饑挨餓的妻兒老小，眼眶都悄悄紅了，攥緊的拳頭裡滿是不甘與掙紮。
“你們說的都是真的？這也太虛幻了！”終於，一個滿臉風霜的百夫長突然拔高聲音喊道，他肩上還帶著傷，聲音裡滿是質疑，“我們憑什麼信你們？”
“對！憑什麼信你們？”
“彆是為了騙我們放下戒備，好坑殺我們吧！”
附和聲瞬間炸開，幾十上百個聲音混在一起，隨後滿山穀的降兵都發出了質問。
山穀上方，張角、安祿山與王翦聽著穀內的質疑，嘴角不約而同勾起一抹笑意。
有質疑，就說明這些降兵已經聽進去了，隻是還缺最後一把火。
張角當即對身邊的校尉下令：“去跟他們說，稍後便帶他們去鹹陽，秦國有沒有日耕三百畝的機器，有沒有畝產兩千斤的糧種，讓他們親眼去看、親手去試，自己收割、自己稱重，真假一看便知！”
“另外，現在就派軍醫下去，給所有傷兵治病，輕傷重傷都要治，就算是快不行的，也要儘力救，每一條命，都必須尊重！”
“是！”校尉領命，立即安排士兵傳話，又調了上千名軍醫，帶著藥箱、擔架，快步走下山坡，進入穀中。
很快，張角下達的命令便傳遍了整個山穀。
更讓降兵們震驚的是，秦軍的軍醫真的來了。
他們蹲在地上，先給傷勢最重的士兵喂藥、包紮，連斷了腿的士兵都小心翼翼地抬上擔架；遇到氣息奄奄的瀕死者，也沒放棄，而是立即掏出銀針、草藥，緊急施救。
一時間，四國的降卒們都不由看呆了。一個個也都沉默了。
要知道，在他們自己的軍隊裡，重傷員往往會被放棄，甚至會被“幫著解脫”，哪見過這般儘心救治的？更何況還是敵人給予的救治啊！
“他們……真的在救咱們的人？”
“這要是想殺我們，何必費這勁？”
“難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幾百年的戰亂，真能結束？”
穀內的議論聲漸漸變了調，不再是先前的警惕與敵意，多了幾分猶豫與期待。
不少人望著忙碌的軍醫，看著同伴痛苦的表情漸漸緩解，先前緊繃的神經、堅定的戒備，悄悄鬆了幾分。
更甚至有人已經落淚了。
這一刻，這些降兵心中都出現了一個想法——或許，這一次，真的不一樣，或許，秦國統一天下，才能給他們這些普通百姓和士兵帶來真正的和平和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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