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內一間陳設簡樸的民宅裡，田非失魂落魄地推門而入。
見田非進門，屋內早已等候的十數人立刻起身，目光齊刷刷落在他身上，滿是關切與急切，七嘴八舌地追問：“田非，情況如何？公輸仇是否幫我們向秦國大王引薦了？”
“秦國大王答應召見我們了嗎？”
“田非，莫非……還是失敗了？”
這十數人中，除了農家子弟，竟還夾雜著幾位身著秦國官吏服飾的人。
望著圍上來七嘴八舌的眾人，田非忍不住重重歎口氣，眉眼間堆滿愁雲。
這聲歎息一落，眾人臉上瞬間爬滿失望——不用問，定然是沒能求見上秦大王！
田非看著眾人失落的神情，雖於心不忍，還是緩緩開口：“公輸仇確實替我們向大王提了引薦的事，隻是大王沒答應召見。不過……”
“不過什麼？”不等他把話說完，一位農家子弟便急切追問，眼裡還揣著絲僥幸。“公輸仇倒是給了我一個消息。”
田非語氣凝重，一字一句道：“城外種植的六十萬畝土豆，再有五天就能收獲了！”
“什麼？！”這話一落地，屋內眾人頓時齊齊驚呼，臉上的神情和田非剛聽到消息時一模一樣.
他們瞬間想通了關鍵：土豆早熟，意味著農家原本指望的“四個月緩衝期”徹底作廢，若不能在這五天內找到立足之法，農家學說怕是真要被高產糧種的光芒徹底掩蓋。
可田非的話還沒說完：“我離開公輸府時，公輸仇還特意提了一句——秦大王要的是和平收複六國，咱們齊國自然也在其中！”
這話落地，屋內眾人頓時大驚失色，你看我、我看你，人人都懂這話的深意——贏天燼這是要農家牽頭，推動齊國主動歸附！
可農家和齊國權貴早就盤根錯節，這事哪能輕易應下？也不是他們能做得來主的，屋內瞬間陷入死寂，連呼吸聲都輕得幾乎聽不見。
片刻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齊刷刷投向屋內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有人輕聲喚道：“田起君！”
這位田起君，既是齊國前大王的叔父、貨真價實的齊國王室，也是投身農家數十年的核心長老。
“唉！”田起君緩緩閉上眼，重重歎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邊是宗族血脈與齊國故土的“忠義”，一邊是學派傳承與天下大勢的“大義”，這兩難的抉擇，壓得他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屋內所有人都沉默著，一時間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因為大家心裡都清楚，一旦齊國歸順，以贏天燼的雄才大略，絕不會容忍農家與齊國王室繼續糾纏，更不會讓齊國王室繼續掌握權力，甚至未必能容得下齊國王室還活著。
過了好半天，田起君才無奈開口：“隻能看……大王派來的使者會有什麼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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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情景，也在鹹陽另外兩處院落裡上演。顯然，不止農家，醫家、墨家也派了不少人到鹹陽。
此時，醫家、墨家的長老首領們聽完墨紅、端木端的講述，也都沉默了。
雖說他們的處境和農家不同，卻也同樣火燒眉毛——農家的困境，更讓他們心驚肉跳。
所有人都明白，贏天燼要的，不是“把雞蛋放在兩個籃子裡”、左右逢源的百家，而是徹底倒向秦國、徹底倒向贏天燼個人的百家。
贏天燼不急，甚至有意拖延不見百家之人，就是在拿喬，可百家卻不得不急。因為贏天燼沒了百家依舊能行，可百家想延續傳承，恐怕隻能靠贏天燼了。
“如此大事，隻有扁鵲能親自作主了！”好半天，醫家的一個長老終於說話了。
而同樣的情形，也在墨家眾人所在的院落中發生著：“徹地倒向秦國，倒向贏天燼，這事隻能是墨子親自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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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麟宮的後殿，嬴政目光沉凝地望著贏天燼：“後日六國使者便要抵達鹹陽，你打算如何接待？”
贏天燼眼中滿是篤定，語氣果決地答道：“自然是要讓他們親眼看清，六國與我秦國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就不藏幾分實力？”嬴政又問。
“不必！”贏天燼輕輕搖頭，語氣斬釘截鐵，“我們本就握有絕對優勢，何須遮遮掩掩？他們越是絕望，對我們推進和平吞並便越有利！下一次，我要的是六國君主親自來鹹陽朝見！”
嬴政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中多了幾分擔憂：“讓六國君主親自來朝見，恐怕沒那麼容易——權力哪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屆時，怕是會有無數暗殺衝著你來！”
贏天燼肩頭微聳，神色坦然：“若真怕暗殺，我便不會這般步步緊逼；若真怕暗殺，我何苦費心思謀劃和平吞並？直接兵鋒所指，儘數踏為平地便是！”
嬴政聞言，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語氣中滿是認可：“心係天下蒼生，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贏天燼笑著點頭，岔開話題：“對了，扶蘇近來在做什麼？”
一聽到“扶蘇”二字，嬴政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語氣滿是無奈：“這幾日，他總跟儒家的人廝混在一起，尤其與一位名叫淳於越的大儒往來最密！”
“儒家？”贏天燼眉頭微蹙，雙眼微微眯起，語氣中帶著一絲了然，“看來百家倒有些心思——見不到我，便在我的兄弟姐妹身上動起了心思，倒是會未雨綢繆！多管齊下！”
嬴政看著他，試探著問道：“要我下令禁足扶蘇他們嗎？你二哥常與兵家之人往來，三哥和法家走得近，連你四哥、五哥，也總跟醫家的人接觸。”
“不必如此。”贏天燼輕輕搖頭，語氣篤定，“即便他們想從旁找些漏洞，我也有應對之法。甚至可以順勢而為，讓百家掌控在贏姓的手中！”
贏天燼心裡清楚，嬴政早已知曉百家在扶蘇等人身上動的心思，卻要等自己問起才說——無非是為人父親的考量。
更何況，扶蘇他們最大也才七歲，就算有百家支持，也對自己造不成什麼影響。
嬴政點點頭。果然，贏天燼知道情況，就立馬看破了百家的心思！也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這是為自己讓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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