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秦國,冬日的第一場大雪悄然而至。雪片像撕碎的雲絮,簌簌落下來,轉眼就給禦花園的梅枝裹上薄絨,亭頂的青瓦也覆了層白霜,連涼亭外的石欄上,都積了細細一層雪沫子,風一吹,還會揚起細碎的雪粒。
贏天燼坐在涼亭裡,指尖捏著一片飄進亭的雪沫子,看著外麵漫天飛舞的雪幕,笑著開口:“外麵飄著漫天大雪,我和父親在這涼亭裡吃著熱氣騰騰的涮羊肉,此情此景,可不就是‘拂草如連蝶,落樹似飛花’嘛!”
嬴政見贏天燼還吟起了詩,眼底漫上寵溺的笑意,端起麵前的青瓷茶杯,輕輕碰了下贏天燼的小瓷碗:“咱們父子倆能在這雪景裡吃頓暖鍋,確實是難得的愜意事。”
贏天燼抬眼看向他,故意睜大眼睛露出驚奇模樣:“父親,您該不會是沒什麼真文采,平時隻會說‘我艸’吧?”
“噗——咳咳!”嬴政剛抿進嘴的熱茶直接嗆了出來,劇烈咳嗽著,又氣又無奈:“臭小子!你一天不氣為父,就渾身不舒坦是吧?誰說為父沒文采,這就給你吟兩句,讓你見識一下為父的文采!”
剛清了清嗓子,嬴政正欲吟詩,一聲火急火燎的呼喊就從禦花園走廊那頭傳了過來:“父皇!七弟陛下!”
嬴政和贏天燼不由轉頭看向禦花園的走廊。
隻見九歲的扶蘇穿著厚厚的棉袍,右手拉著贏高,右手拽著將閭,急匆匆的向涼亭跑來,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
嬴政和贏天燼見狀,不由對視一眼。——那掃興的來了!隨後不約而同地揉了揉太陽穴。
扶蘇拽著弟弟們衝進涼亭,跑得氣喘籲籲,胸口不住起伏,卻還是先忙著躬身行禮:“扶蘇見過父皇,見過陛下!”
嬴政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先放開你弟弟們,喘勻了氣再說話!”
贏天燼晃了晃腳丫子,小眼珠子轉了轉,笑道:“大哥,今兒個外麵下著大雪,咱們一家人在這兒吃涮羊肉,多親近的事,就彆叫‘父皇和陛下’了,顯得生分了。”
嬴政點點頭,語氣緩和了些:“沒錯,今日隻論家人,不論君臣。”
“好的!”扶蘇點點頭,非常認真的再次問好:“父,父親,七弟!”
“這才對嘛!”贏天燼指了指涼亭裡的空位,“大哥,二哥、三哥快坐,嘗嘗這涮羊肉,剛切的羊腿肉,在鍋裡涮兩下就熟,鮮得很!”
聞言,贏高和將閭一臉尷尬的笑了笑。腳步挪了挪,離扶蘇遠一點才坐下!
三人坐下後,扶蘇就迫不及待的說話了:“七弟,我聽說你在朝堂上,想增兵兩百萬,還準備發兵打高麗?”
‘唉!’聽到扶蘇的問話,嬴政和贏天燼心裡同時歎了口氣——這傻孩子,剛才“家人相稱”的提醒,合著是白說了。
贏天燼撐著下巴,點了點頭:“沒錯,我確實準備增兵,不過不是兩百萬,是三百萬。”
“這麼多!”扶蘇頓時驚呼起來,眼睛都瞪圓了,趕緊說道:“七弟,如今國家已經有二百四十萬兵馬了,再增兵三百萬,那兵員就超過十目一丁了!”
贏天燼無奈地點點頭:“我知道啊!以前秦國人口才八百來萬,還八目一丁呢。”
“可今時不同往日啊!”扶蘇急著反駁,臉都漲紅了,“往日秦國有六國威脅,還有匈奴、林胡、百越虎視眈眈,是不得不留那麼多兵;如今天下都歸了秦國,該讓百姓休養生息才對!孔聖人說過……”
聽到扶蘇馬上就要拽孔子言論,贏天燼趕緊打斷:“今我秦國人口五千餘萬,隻是十目一丁,且我秦國百姓已經能吃飽穿暖了!”
扶蘇立即反駁:“可是七弟你連年開啟大工程,修路,建房,築壩,修渠,這些都抽調了大量的勞力,還有工廠,同樣.....”
嬴政聽不下去了,頓時嗬道:“閉嘴,你七弟開啟的這些工廠,那樣不是利國利民,利於千秋的大事,豈是你一個九歲小兒能置喙的!”
扶蘇縮了縮脖子,卻還是梗著脖子小聲說:“可、可這些確實抽了好多勞力,是勞民傷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