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年春·白馬坡)
開春的風還裹著殘冬的冷意,刮在臉上像淬了冰的小刀子,卻吹不散白馬坡上濃得化不開的殺氣。袁紹五萬大軍從冀州湧來,黑甲連成的陣列壓得地麵微微發顫,像塊沉屙的烏雲罩在白馬關前——步兵的盾牌上沾著凍硬的血痂,有的還嵌著半片桑枝是沿途強征流民時,流民反抗扔的),連成的“鐵牆”在晨光裡晃得人睜不開眼;騎兵的馬蹄踏過解凍的土路,揚起的塵土裡混著枯草和流民的碎布,那布是去年徐州湖桑織的,邊角還留著“護苗結”的殘痕,想來是被兵卒從流民懷裡扯下來的;中軍帳前的“袁”字大旗被風扯得獵獵作響,旗下顏良身披墨色重甲,手提九環大刀,刀背上的血槽還凝著去年斬常山流民首領的黑血,光是立在那,就讓身邊被強征來的流民兵縮著脖子不敢抬頭,手裡的桑木杆臨時充作兵器)抖得像篩糠。
呂子戎跟著劉備站在觀陣台的角落,指尖悄悄攥緊青鋒劍的劍柄,劍鞘上的梨紋玉佩硌得胸口發疼——昨晚趙雲從城外桑林送來消息時,靴底還沾著桑泥,說關羽在曹營不僅沒忘尋兄,還幫著護了不少從徐州逃去的流民,甚至把曹操賞的黃金都換了糧,分給凍餓的流民孩童,連曹營的兵卒都私下說“關將軍心善”。可此刻見顏良這陣仗,見陣前流民兵惶恐的模樣,他心裡早敲起了警鐘:曹操最善用計,既知關羽是劉備義弟,更知袁紹多疑如鼠,定會借關羽之手斬顏良,挑唆袁紹殺劉備——這“借刀殺人”的毒計,分明是要斷劉備的生路,更斷了冀州流民最後的指望。
“玄德公,待會兒若見曹營有紅影衝陣,您千萬彆衝動。”呂子戎壓低聲音,湊到劉備耳邊,目光掃過陣前縮成一團的流民兵,其中一個穿破棉襖的少年,懷裡還護著個小布包,看樣式是曉月織的桑絲布,“曹操怕是會派雲長來戰,他要的就是讓袁紹以為您通敵。您若喊出聲,不僅救不了雲長,還會連累營外的狗蛋和陳婆婆——袁紹若遷怒流民,怕是連他們藏的桑種都要燒了。”
劉備剛要點頭,就聽袁紹在觀陣台中央哈哈大笑,聲音震得木柱都發顫:“顏良乃我麾下第一猛將,五萬大軍壓境,曹操那點殘兵,不夠看的!劉備,你今日就看著,我袁本初如何破白馬,擒曹操,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英雄!”說罷,他猛地揮手下令,腰間的玉帶因用力而崩開半寸:“傳我將令,顏良率軍攻城!今日午時前,必須拿下白馬關,把曹操的頭顱掛在關樓上!”
號角聲瞬間劃破長空,淒厲得像流民深夜的哭嚎。顏良拍馬出陣,九環大刀指著曹營方向怒吼,聲浪震得地上的枯草都顫:“曹操小兒!縮在營裡算什麼本事?敢與我一戰否?”曹營陣門緩緩打開,卻沒見大軍衝出,隻有三個斥候騎馬出來,在陣前繞了圈,手裡還拿著塊桑絲帕——那是從徐州流民身上搜的,帕上繡著小桑苗,顯然是在試探袁軍的虛實,隨後又打馬退回營中,連句話都沒說。顏良見狀更顯囂張,催馬往前衝了幾步,九環大刀劈向關前的木柵欄,“哢嚓”一聲,碗口粗的木柵欄竟被劈成兩段,木屑裡還嵌著去年流民綁柵欄時用的桑絲繩,繩頭在風裡飄了飄,像在無聲控訴。
袁軍陣中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袁紹捋著山羊胡,滿臉得意地拍著劉備的肩,力道大得差點把劉備拍得趔趄:“看到沒?顏良之勇,天下無雙!你那二弟關羽,當年在徐州倒是有點名氣,若見了顏良,怕是連刀都不敢拔!”
就在這時,曹營陣中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不是雜亂的衝鋒聲,是單騎疾馳的“嘚嘚”聲,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越近越響,震得觀陣台的木板都微微發麻。呂子戎心裡一緊,抬頭望去,隻見一道紅影從曹營正門衝出來,胯下赤兔馬如一團流動的烈火,四蹄翻飛間濺起的塵土都帶著暖意;馬背上的人披墨綠色錦袍,腰間係著桑絲纏繩陳婆婆編的),手裡握著青龍偃月刀,刀身反射的寒光,竟壓過了袁軍甲胄的冷光,連風都似被刀氣劈開,往兩邊退去。
“那是……雲長!”劉備猛地往前探身,雙手抓著觀陣台的木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眼裡瞬間亮得像燃了火,剛要朝那道紅影喊“二弟”,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瞥見陣前的流民兵裡,有個熟悉的身影是徐州來的王二的兒子,那孩子懷裡還護著半袋桑種,若自己喊出聲,袁紹定會遷怒於營外的流民,怕是連陳婆婆的桑根皮藥都要被搜走。他攥緊腰間的桑木柄短劍,劍鞘上的“護民”二字被冷汗浸濕,冰涼地貼在掌心。
顏良也看清了來者,皺起眉頭,九環大刀微微抬起,刀尖指著關羽:“來者何人?敢擋我袁軍去路!報上名來,我刀下不斬無名之輩!”
“吾乃漢壽亭侯關羽!”關羽的聲音洪亮如雷,穿透風聲傳遍整個白馬坡,赤兔馬四蹄翻飛,瞬間就衝到顏良麵前,距離不過十步。青龍偃月刀倏然出鞘,刀風帶著破空的銳響,卻沒直劈顏良,反而先往旁邊一掃——那裡有兩個流民兵被嚇得腿軟,正往地上癱,關羽這一掃用的是柔勁,隻把他們往後麵推了幾步,避開馬蹄,免得被踩傷。顏良見狀以為關羽怕了,冷哼一聲舉刀格擋,兩刀相撞的“哐當”聲震得周圍兵卒耳朵發鳴,連遠處觀陣台的酒壺都晃了晃;可他還沒來得及回刀蓄力,關羽已借著相撞的力道翻身,刀勢陡變,從“劈”轉“斬”,青龍偃月刀的刀刃貼著顏良墨甲的縫隙,像水流過石縫般精準,瞬間劃向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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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三刀!快得讓人看不清招式!
顏良的頭顱“噗通”一聲掉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流民兵腳邊,黑血噴濺出來,染紅了他們破爛的布鞋,也染紅了地上半片沒燒完的桑絲帕。袁軍陣中瞬間沒了聲音,剛才的歡呼全變成了驚恐的吸氣聲,連顏良的親兵都愣在原地,忘了上前撿屍——他們誰也沒見過,有人能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還能分心護住兩個無關的流民,這哪是打仗,這是把“護”字刻進了刀裡。
“顏良已死!降者免死!”關羽提起顏良的頭顱,橫刀立馬站在陣前,青龍偃月刀斜指地麵,目光掃過陣前的流民兵時,聲音特意放柔了些,“你們若本是流民,被強征來的,可自行離去,我不殺你們!若願隨我護民,也可跟我走,日後定有桑田可種,有暖衣可穿!”
袁軍兵卒哪見過這般陣仗,不知是誰先喊了聲“快跑”,五萬大軍瞬間亂了套——步兵丟了盾牌往回逃,有的甚至踩傷了自己人;騎兵勒不住馬,撞翻了運糧車,車上的麥麩撒了一地,被潰兵踩成泥;觀陣台都被衝上來的潰兵晃得搖搖晃晃,台上的酒壺、食盤摔了一地,酒水灑在劉備的舊錦袍上,濕了一大片,卻沒人顧得上擦。
“攔住他們!彆亂!都給我回來!”袁紹氣得臉色鐵青,猛地一拍案幾,實木案當場裂開條縫,木屑濺到郭圖臉上。他突然轉頭,眼神像要吃人,手指死死指著劉備的鼻子,聲音因暴怒而發顫:“劉備!你弟弟斬我大將!定是你和曹操勾結,設下這毒計!來人!把劉備綁了,推出去斬了!給顏良報仇!順帶把他護的那些流民也抓起來,全拉去填戰壕!”
兩個刀斧手立刻衝上來,鐵鏈“嘩啦”一聲纏向劉備的手腕,冰冷的鐵環剛碰到皮膚,就見呂子戎一步擋在劉備身前,青鋒劍雖未出鞘,劍鞘卻穩穩對著刀斧手的咽喉,力道不大,卻讓兩人不敢再往前半步:“袁公息怒!這是曹操的反間計!您不能中了他的圈套,寒了流民的心!”
“反間計?”袁紹怒極反笑,唾沫星子噴在呂子戎臉上,他指著曹營方向的關羽,手都在抖,“他關羽斬我大將,血都濺到我軍陣前了!流民的桑種袋上都沾了血!你還敢說反間計?”
“袁公明鑒!”呂子戎聲音沉穩,沒擦臉上的唾沫,目光掃過慌亂的袁軍,也掃過陣前悄悄往後退的流民兵——有個老流民正把桑種袋往懷裡塞,怕被潰兵搶了,“曹操深知雲長是皇叔義弟,更知您多疑。他讓雲長斬顏良,一是要削弱您的戰力,二是要逼您殺皇叔!您想想,皇叔在冀州這些日子,幫您護了多少流民?營外的流民都說‘劉皇叔是仁主,肯分糧給咱們’,若您今日斬了皇叔,流民會寒心,誰還願幫您充軍、運糧?誰還願幫您守冀州?”
他頓了頓,又指向曹營方向的關羽,青龍偃月刀還立在那,像道護著流民的屏障:“再說雲長之勇,您剛才也看見了——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得雲長一人,足勝顏良、文醜二人!曹操就是怕您得到雲長,才設下這計,斷您臂助啊!您若殺了皇叔,豈不正中曹操下懷,讓他笑您‘有勇無謀,自斷臂膀’?”
郭圖在一旁看得清楚,他早想借劉備勸降關羽——若能讓關羽歸降袁紹,自己就是首功,能撈個萬戶侯做做。見袁紹有鬆口的跡象,忙上前拉著袁紹的袖子,語氣帶著急切:“丞相!子戎說得對!劉備還有用!您讓他寫封信勸關羽來投,若關羽真能歸降,咱們不僅能報顏良之仇,還能多一員絕世猛將!到時候攻曹操、奪天下,何愁不成?至於流民,等關羽來了,再讓他們種桑運糧也不遲啊!”
袁紹喘著粗氣,盯著劉備看了半晌,又想起剛才關羽揮刀時的威勢——那是他麾下任何將領都沒有的勇,更有護民的仁,若能收歸己用,何愁不能打敗曹操?心裡的殺意漸漸壓了下去,他狠狠一揮袖,鐵鏈“哐當”掉在地上,砸得觀陣台的木板響:“好!我就信你這一次!劉備,限你三日內寫出勸降信!若關羽不來,我定斬你全家,連你護的那些流民也彆想活!把他們的桑種全燒了,讓他們知道,誰才是冀州的主人!”說罷,他甩袖下了觀陣台,任由潰兵在坡上亂躥,連顏良的頭顱都忘了撿,隻有風吹著他的袍角,顯得狼狽又暴躁。
刀斧手退了下去,劉備這才鬆了口氣,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流,浸濕了舊錦袍的衣領,貼在身上冰涼。“子戎兄,多虧你……”他話沒說完,聲音就有些發顫——剛才若不是呂子戎擋在前麵,他不僅自己沒命,營外的流民怕是真要被拉去填戰壕,狗蛋的燒還沒退,陳婆婆的腿也走不動,哪禁得住折騰。
呂子戎扶著劉備往營中走,沿途儘是潰兵丟棄的兵器和糧袋,有的兵卒甚至搶了路邊流民的桑苗種袋,把桑籽撒了一地,還用靴底碾——仿佛碾的不是桑籽,是流民的希望。“這隻是開始。”呂子戎壓低聲音,彎腰撿起一粒沒被碾壞的桑籽,放在掌心搓了搓,“袁紹已徹底懷疑您,三日後若雲長不來,他定會對您和流民下手。我已讓子龍加快聯絡常山舊部,雷虎派來的五十青壯明天就到解口,咱們得在三日內備好車馬和桑種,把流民悄悄往桑林轉移,隨時準備離開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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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點頭,目光望向曹營方向——那裡已漸漸恢複了平靜,關羽的紅影還立在白馬關前,青龍偃月刀斜指地麵,偶爾有流民湊過去,他還會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像在安慰什麼。劉備心裡又暖又急:暖的是雲長還活著,勇不減當年,更沒忘護民的初心;急的是勸降信難寫,既怕雲長誤會自己真的投靠袁紹,又怕信送不到曹營,連累了營外的流民。
“子戎兄,”劉備停下腳步,站在一棵枯桑樹下,樹皮上還留著去年流民刻的“護”字,他伸手摸了摸懷裡的桑籽——那是從趙雄墓前帶的,本想找個向陽的地方種在冀州,現在卻覺得這地方連桑籽都留不住,土是冷的,人心更冷,“勸降信我寫,但不是為了討好袁紹。我要在信裡告訴雲長,我在冀州護著流民,咱們護民的初心沒變,等他來,咱們一起帶流民找個能種桑、能安穩過日子的地方,再也不用看誰的臉色,再也不用怕兵卒燒屋搶種。”
呂子戎點頭,攥緊了懷裡的梨紋玉佩——那是趙雄的念想,也是護民的初心。風裡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卻也似吹來了一絲希望的暖意——隻要能和關羽彙合,隻要能帶著流民離開這吃人的冀州,他們總能找到一片肥沃的土地,種滿湖桑,讓流民安穩下來,讓趙雄和李雪梅的護民心願,能在桑蔭裡紮根,再也不受兵火的侵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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