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線藤黑果帶來的澱粉和能量,如同久旱後的甘霖,短暫地緩解了磐石營地乾涸的喉嚨。粗糙的果肉被磨成粉,混入苦澀的輻射苔蘚餅,蒸騰出帶著奇異堅果香氣的煙霧。孩子們捧著分到的一小塊,貪婪地嗅著,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光。然而,這來之不易的喘息,並未真正驅散籠罩營地的陰霾。相反,一種更深沉、更粘稠的壓抑感,如同渾濁的輻射塵霧,悄然彌漫在擁擠的窩棚、狹窄的通道和每一張疲憊的臉上。
食物危機稍緩,但死亡的陰影並未遠離。疤臉強製造的那些細微“意外”——儲水桶裡若有若無的腥臭、食物裡偶爾發現的猙獰蟲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恐慌的漣漪。竊竊私語在陰影裡滋生:“水是不是又出問題了?”“聽說有人吃了新糧餅拉肚子…”“是詛咒!是廢墟的報複!”恐懼在無聲中發酵,繃緊了幸存者們脆弱的神經。
營地中心,那座由厚重混凝土和鏽蝕鋼板加固的議事廳內,氣氛更是凝重得如同鉛塊。老爹肥胖的身軀深陷在巨大的首領椅中,手裡把玩著兩顆光滑的獸牙,發出單調而令人心焦的“哢噠”聲。他渾濁的眼睛掃過下方幾位絕對核心的心腹,排除了疤臉強。
“都說說吧。”老爹的聲音低沉沙啞,聽不出喜怒,“外頭的風聲,裡頭的動靜。”
一個臉上帶著陳舊刀疤、眼神銳利如鷹的心腹上前一步,他是衛隊隊長“鐵鷹”:“老爹,巡邏隊這幾天的報告不太對勁。西邊‘裂穀區’外圍,發現了不屬於營地的靴印,深且雜亂,至少三人以上。南邊‘舊車墳場’,夜哨報告有不明閃光,很微弱,像是信號,但位置飄忽,追過去就沒了。另外…營地周圍的變異鬣狗群,活動範圍明顯擴大了,像是在…驅趕什麼,或者被什麼驅趕。”
另一個負責營地內務的心腹“老算盤”補充道:“內部氣氛也不對。疤臉強那邊的人,最近行蹤鬼祟,耗子、鐵鉤那幾個,總往圍牆根和哨塔附近湊,說是檢查防禦,但眼神不對。還有…封野那邊。”他頓了頓,“新劃給他的獨立車庫附近,多了些不該有的‘眼睛’。疤臉強的人盯得很死。”
老爹的手指在獸牙上緩緩摩挲,渾濁的眼底精光一閃:“血狼幫…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鼻子倒是靈光。”他冷哼一聲,“疤臉那條瘋狗,怕是也聞著味了,按捺不住了。”
他猛地坐直身體,肥胖的身軀爆發出不容置疑的威壓:“鐵鷹!”
“在!”
“立刻加強防禦!巡邏隊人數翻倍,範圍擴大到裂穀區邊緣!所有圍牆薄弱點,尤其是西側那段舊裂縫,給我用能找到的所有廢鋼、混凝土塊加固!哨塔的支撐結構,重新檢查加固!武器庫清點,所有能用的家夥,包括那幾把藏著的老家夥,都給我擦亮備好!告訴兄弟們,把招子放亮,聞到一點狼騷味,就給老子往死裡招呼!”
“是!”鐵鷹領命,眼神淩厲。
“老算盤!”
“在!”
“核心區通往武器庫、淨水站、糧倉的所有關鍵通道,給我加派雙崗!口令一日三換!沒有我的手令,一隻老鼠也彆想溜進去!另外…”老爹的目光變得深沉,“封野那邊,增派兩個人過去,‘保護’好我們的‘大功臣’。他傷沒好利索,外麵又不太平,彆讓不長眼的東西驚擾了他養傷。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的住所,他本人…也儘量減少外出,尤其彆往廢墟深處跑。”“保護”二字,他說得意味深長。
“明白!”老算盤心領神會。
“都下去準備吧。”老爹揮揮手,靠回椅背,臉上籠罩著陰雲,“山雨欲來…磐石能不能立得住,就看這幾天了。告訴兄弟們,熬過去,老子帶他們吃香的喝辣的!熬不過去…哼,那就一起喂了輻射鬣狗!”
命令如同冰冷的鐵律,迅速傳遍營地核心。衛隊成員的行動明顯加快,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摩擦聲在圍牆和哨塔間回蕩。一車車鏽蝕的金屬廢料、破碎的混凝土塊被運往西側圍牆,叮叮當當的加固聲響徹營地。核心區的通道口,守衛人數倍增,眼神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靠近的身影。緊張的氣氛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勒得人喘不過氣。
半地下車庫內,冰冷的空氣仿佛也沾染了外界的凝重。封野盤膝坐在硬板床上,眉頭緊鎖。他強大的精神力感知如同一張無形的網,清晰地捕捉到了車庫外驟然增加的兩道氣息——沉穩、內斂,帶著鐵血的紀律性。他們如同兩尊石像,一左一右釘在車庫入口的陰影裡,隔絕了內外。
“保護?”封野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帶著濃濃的自嘲和憤怒。這分明是囚禁!老爹這隻老狐狸,在危機時刻,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把他這個“變數”牢牢控製在掌心!他被切斷了與大壯、阿木的即時聯係,被禁止外出狩獵獲取急需的晶核,更彆說去探尋那片亂石坡下可能存在的龐大能量源了!所有的計劃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厚待”打亂。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煩躁如同毒蛇噬咬著他的內心。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皮膚,那吸收掘地蚯晶核帶來的細微粗糙感似乎更加明顯了。體內,新生的土黃色氣旋雖壯大,但旋轉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滯感,如同摻入了沙礫。冰火衝突的能量在深處低吼,左臂舊傷處的寒意蠢蠢欲動。他需要能量!需要更精純的能量來修複經脈的暗傷,來調和衝突,來衝破這該死的牢籠!
就在這時,車庫那扇沉重的、用厚實木板和金屬條加固過的門板上,傳來了熟悉而冰冷的叩擊聲。
篤、篤、篤。
封野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殺意,臉上恢複了重傷未愈的疲憊與虛弱,拉開了門栓。
林薇站在門外。清冷的月光穿過厚重的輻射塵雲,隻剩下慘淡的光暈)勾勒出她纖細卻筆挺的身影。她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沾著藥漬的舊醫療服,外麵套著灰色防塵外套。她的臉色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睛,卻如同手術刀般銳利、冷靜,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感。她手裡沒有提藤條箱,隻拿著一個輕便的硬殼文件夾和一支裝著淡藍色液體的試管。
“林醫生。”封野側身讓開,聲音沙啞。
林薇邁步而入,冰冷的空氣混合著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迅速掃過封野全身,尤其是在他胸口和左臂的傷處停留片刻,又掠過他攤放在木板床上的“斷鋼”和牆角那個不起眼的布袋。
“你的能量衝突基線波動加劇了12,左臂寒能活躍度上升15。”林薇開門見山,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無形的壓力,“吸收外來能量的副作用開始顯現。經脈的微觀裂痕在擴大,組織異化進程…不可逆。”她的目光銳利地刺入封野的眼睛,“你很清楚,這樣下去,不用外力,你自己就會從內部崩解。”
封野沉默著,沒有否認。身體的狀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薇的診斷,精準得可怕。
林薇打開文件夾,抽出一頁寫滿複雜公式、能量圖譜和分子結構式的紙張,遞到封野麵前。紙張的頂端,赫然寫著:“冰火衝突調和劑理論模型v1.0)——基於能量節點對衝與緩衝路徑推演”。
封野的目光瞬間被牢牢吸住!那精密的能量對衝模型,清晰地標注了他體內冰火能量衝突最劇烈的幾個“節點”,以及幾條理論上可以構築能量緩衝層、降低對衝烈度的“路徑”!這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救命稻草!他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
“這隻是理論模型。”林薇的聲音打斷了封野的激動,她合上文件夾,但那份理論模型的紙頁留在了封野手中,“需要實驗驗證和參數調整。而它,”她拿起那支裝著淡藍色液體的試管,試管內液體在昏暗光線下流轉著微弱的光暈,“是基於模型推演出的初步調和劑半成品。效果未知,但風險相對可控。理論上,能在你體內關鍵衝突節點形成一層臨時的能量緩衝膜,如同在即將碰撞的冰與火之間插入一層韌性的隔板,暫時降低對衝烈度,緩解你的痛苦,甚至…為最終找到平衡點爭取時間。”
她將試管遞向封野,眼神卻帶著審視:“作為交換,我需要你更深入的‘配合’。”
封野接過那支冰涼的試管,淡藍色的液體仿佛蘊含著希望,也纏繞著冰冷的絲線。他沒有立刻回應。
林薇翻開文件夾的另一頁,正是那份措辭嚴謹、要求苛刻的“合作研究提案”,她修長的手指點在上麵:
“我需要你在特定的、由我布設了精密能量監測儀器包括高頻能量場發生器和生物電同步記錄儀)的實驗環境內,按照我提供的特定能量頻率引導,運轉你的功法。同時,嘗試吸收我提供的、經過嚴格篩選和能量圖譜分析的已知屬性晶核碎片如低階的掘地蚯或輻射鼠能量囊),並詳細記錄你功法運轉、能量吸收、轉化全過程中的所有主觀感受——能量流向的細微變化、精神承受的衝擊強度、身體組織的即時反饋,不得有任何隱瞞。”
她的指尖向下滑動,點在更核心的條款上:
“配合高頻次、多維度的生理數據采集。包括但不限於:實驗前後及過程中,采集足量血液樣本用於能量載體分析及淨化效應驗證);采集微量表皮組織及毛發樣本用於異化進程追蹤及細胞能量耐受性研究);以及…”她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在必要時,為獲取更精確、實時的核心能量動態及生理指標數據,接受皮下植入式微型能量生理動態追蹤器非侵入式,體積小於米粒,生物相容性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