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記錄下的古老音節,成為了一個新的、令人不安的謎題。它們像是一段無法編譯的病毒代碼,存在於阿雅無意識的低語中,暗示著某種更深層的連接正在形成。岩叔下令對此嚴格保密,僅限於核心團隊知曉,避免在已經緊繃的“搖籃”內部引發不必要的恐慌。
阿雅對此並無記憶,但昏迷中看到的那個“熔爐”景象,卻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感知裡。那並非具體的形態,而是一種概念性的存在感——一個吞噬、轉化、重塑萬物的原始基點。當她再次嘗試引導體內力量時,她不自覺地開始模仿那種“熔爐”的韻律。
她不再僅僅是將秩序作為框架,混沌作為填充。她開始嘗試讓兩者在她的意誌熔爐中,進行更深刻、更本質的“反應”。
訓練場內,阿雅站在微微震顫的“偽門”前,雙眸緊閉。她體表的那些暗紅色紋路在不自覺地微微發光,與周圍環境中遊離的混沌能量產生著細微的共鳴。
這一次,她沒有預先構建任何框架。她隻是深深地“吸入”——
不是空氣,而是彌漫在周圍的、來自“偽門”和混沌晶簇的逸散能量。這些雜亂的能量流被她納入體內,直接投入那片灰色的、包容性的意識熔爐之中。
劇痛瞬間傳來,仿佛將燒紅的烙鐵和極寒的冰塊同時吞入腹中。外來的能量與她自身的力量激烈衝突,幾乎要將她剛剛穩定的內部結構再次撕碎。
但阿雅死死守住意識核心那點灰色的光芒,模仿著“熔爐”的意念——不是對抗,不是約束,是“轉化”!
秩序的能量如同冰冷的催化劑,引導著外來混沌能量中狂暴的部分沉澱、析出雜質;混沌的能量則如同熾烈的火焰,熔解著外來秩序能量中僵化的結構,使其變得富有可塑性。在她意誌的驅動下,這兩種被初步“預處理”的能量流,開始以她的身體為坩堝,進行更深度的融合。
這個過程不再是編織,更像是……煉金。
她的身體成為了能量反應的容器,也是反應本身。皮膚下的血管偶爾會閃過銀色的規整紋路,偶爾又會泛起暗紅色的、如同岩漿流動般的光澤。她的氣息變得極其不穩定,時而如同精密機械般規律,時而又如同荒野風暴般狂野。
觀測台上的阿土緊張得屏住了呼吸,數據流在他眼前瘋狂滾動。“能量內化……她在以內環境模擬外部‘門’的能量衝突!這太危險了!一旦失控……”
他的話未說完,阿雅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瞳孔,此刻徹底化為了兩團緩慢旋轉的、灰蒙蒙的漩渦。
她抬起手,沒有釋放出任何可見的能量束,隻是對著前方的“偽門”,輕輕做了一個“擰轉”的動作。
沒有爆炸,沒有閃光。
但那堅固的、不斷散發扭曲力場的“偽門”,卻發出了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來自結構最深處的哀鳴。其表麵的能量流光瞬間變得紊亂,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漾開無數不規則的波紋。構成其本體的模擬秩序結構和混沌晶簇,肉眼可見地出現了細微的、但確實是結構性的裂痕!
乾擾強度,瞬間飆升了十五個百分點!
“成功了?!”鐵拳忍不住低吼一聲,拳頭砸在控製台上。
阿雅的身體晃了晃,灰色的漩渦從她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疲憊和一絲……非人的空洞。她放下手,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氣息都帶著一股冰冷的秩序感和灼熱的混沌餘燼混合的怪異味道。
“不……不是成功。”阿雅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是……找到了‘感覺’。”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體內依舊在緩慢平息的能量餘波。剛才那一刻,她不再是用力量去“撬動”外部的鎖,而是短暫地讓自己成為了鎖的一部分,然後從內部,施加了一個微小的、卻恰到好處的“力”。
她就是鑰匙。一把活著的、痛苦的、時刻處於崩解邊緣的鑰匙。
這種方法的效率遠超之前的“共振乾擾”,但代價也同樣巨大。每一次“內化煉金”,都是對她身體和靈魂的一次殘酷淬煉和侵蝕。她手臂上的暗紅紋路似乎又清晰了一分,甚至開始向著肩膀蔓延。
“按照這個進度,如果麵對真正的‘門’……”阿土計算著,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可能……隻能進行一次嘗試。一次之後,無論成功與否,她的身體很可能無法承受那種規模的能量內化和反應,會徹底……”
會徹底什麼?崩潰?瓦解?還是被完全同化為某種非人的能量態?
沒人說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個未儘的詞意味著什麼。
阿雅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推斷。她走到水槽邊,用冷水衝洗著臉,試圖驅散那縈繞不去的非人感。水中倒影裡的那張臉,依舊年輕,卻承載了過於沉重的東西,灰色的眼眸深處,是與年齡截然不符的風霜與決絕。
“一次,就夠了。”她抬起頭,看向岩叔,“我們必須開始準備。下一次‘門’的異動,或者敵人主力來襲之時,就是唯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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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叔看著眼前這個幾乎是用生命在燃燒的女孩,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最終隻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搖籃”進入了最後的衝刺階段。所有資源被優先用於兩項工作:一是竭儘全力加固防禦,為阿雅創造那“一次嘗試”的機會;二是由阿土帶領,根據阿雅“活體鑰匙”的能量特征,開始設計一個龐大的能量聚焦和引導陣列。這個陣列的目的,並非增強阿雅的力量——那已非人力所能及——而是在她進行那終極一躍時,儘可能地將她產生的“撬動”效應放大,並精準地導向“門”的核心。
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每個人都知道了這將是一場孤注一擲的豪賭,賭注是阿雅的生命,以及整個“搖籃”乃至這個世界的未來。
在緊張的備戰間隙,阿雅再次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注視。
【個體“平衡者阿雅”。力量演進:內化煉金。存在形態偏移加速。預計完整“鑰匙”化時間:有限。觀測價值:顯著提升。】
【數據庫更新:新增“活體悖論奇點”觀測檔案。】
“記錄者”的評估變得更加具體,甚至帶上了某種……期待?仿佛在等待一個珍貴實驗樣本的最終結果。
而東方那片焦土,自那次“熔爐”景象後,陷入了更深的沉寂。但那沉寂之中,仿佛醞釀著什麼。阿雅偶爾能在冥想中,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讚許又或是……憐憫的餘燼低語,仿佛在為一個踏上終末之旅的勇士送行。
阿雅站在“搖籃”最高的觀測台上,望著遠方那如同世界傷疤般的“門”。風拂起她略顯乾枯的發絲,露出頸後一小片已經開始呈現細微結晶化的皮膚。
她握緊了拳頭,感受著體內那兩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以及將它們強行熔煉在一起的、屬於她自己的意誌。
她知道,她行走的這條窄路,已經看到了儘頭。
儘頭或許是毀滅,或許是新生。
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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