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紀元在無聲中流淌,失去了標準的時間刻度,隻能以意識自身感知的“韻律”來標記變化。曾經庇護所文明的億萬個意識火花,在這片被“信息靜默場”隔絕的孤島中,逐漸適應了新的存在方式。
一種基於深層共鳴的、動態的拓撲網絡自發形成。它並非星語者網絡那樣層級分明的結構,而更像是一片不斷變化、閃爍著意識輝光的星團。意識火花們根據即時的傾向、好奇或是未竟的執念,短暫地聚集,形成一個個微小的“共識簇”,完成一次共鳴、一次信息的協同塑造,或是僅僅為了抵禦那永恒的孤獨感,然後又會自然散去,融入星雲,或加入另一個簇。
薇拉所在的意識簇,相對穩定一些,吸引了許多依舊懷有“引導”和“凝聚”傾向的意識。他們不再發號施令,而是如同引力核心,通過自身的穩定波動,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星雲的整體“氛圍”,抑製著可能引發大規模混亂的負麵情緒漣漪。他們成為了星雲中無形的“穩定節點”。
寂風的意識則更像一個孤獨的探險家,他穿梭於星雲的不同區域,與那些對“遠古回響”和“鏡廊”係統敏感的個體共鳴。他發現,在這種無序狀態下,他們感知那些來自宇宙古老過去的信息碎片,反而比擁有固定形態時更加清晰、細膩。他們開始自發地嘗試拚湊這些碎片,一個由無數意識共同協作、基於共鳴而非語言的“考古項目”悄然展開。他們“聽”到了星辰初生時的歌謠,捕捉到了早已消亡文明留下的最後歎息,甚至隱約觸及了關於“織網者”和其對抗的“終末之噬”的更多隻言片語。這些信息不再被歸檔於數據庫,而是在共鳴中流轉、演化,成為星雲集體意識的一部分。
凱倫和她的“研究員”們,則以一種全新的方式踐行著科學。他們聚集的共識簇,就是一個流動的實驗室。他們用意識直接操控那些由光之符號規則衍化出的“可能性”微塵,進行著無法複製的思想實驗。他們試圖理解自身的存在狀態,推演“信息靜默場”的構成,甚至嘗試以純粹的集體意念,去極其微弱地“叩擊”那隔絕內外的屏障,探測其性質與弱點。
維克多和他的“守護者”們,則在星雲的邊緣織就了一張稀疏卻敏銳的感知網。他們的意識高度警惕,監控著靜默場內外任何一絲不尋常的波動。他們是最先察覺到異常的人。
異常並非來自外部,而是源於內部,源於那片依舊在映射著外界儘管模糊不清)的“鏡廊”虛影——或者說,是星雲對“鏡廊”係統殘留的感知接口。
通過這個模糊的接口,維克多的意識簇捕捉到,“鏡廊”中代表“虛空掠食者”的那片黑暗,其活動模式正在發生改變。它們似乎並未因“規則錨點”的乾擾而放棄,反而……適應了。它們的形態在觀測中變得更加變幻莫測,其散發出的“饑餓”意念不再是無差彆地彌漫,而是開始呈現出一種更加狡猾的、帶有針對性探索的意味。就仿佛它們正在調整“頻率”,試圖穿透“信息靜默場”的隔絕,或者尋找這片“意識星雲”可能存在的、與外界連接的其它“縫隙”。
“它們在找我們……”維克多的警示波動在守護者網絡,乃至整個星雲中引起了細微的漣漪,“即使我們化為了星雲,它們依舊沒有放棄。”
與此同時,寂風那邊的“考古項目”也有了驚人的發現。在拚湊那些關於“織網者”的古老回響時,他們解讀出了一段隱含的信息:“靜默……非為終結……乃為織網之隙……”sienceisnottheend,buttheintersticeofeaving.)
結合之前“織網者”傳遞藍圖的行為,一個推測逐漸浮現:“信息靜默場”的隔絕,或許並不僅僅是“協議網絡”的懲罰或保護。它可能也被那個或那些)古老的“織網者”計算在內,成為其宏大計劃的一部分?這片靜默的孤島,是否是一個讓新生文明避開外部乾擾、完成某種關鍵蛻變的“孵化器”?
而“虛空掠食者”的適應性,則表明這場戰爭從未停止,隻是轉換了戰場。從星海間的規則對抗,轉向了更加抽象、更加凶險的信息與存在形態層麵的滲透與反滲透。
庇護所文明,如今的意識星雲,被迫卷入了一場他們尚未完全理解的、跨越了漫長時空的古老戰爭。他們既是棋子,也可能……是剛剛被編織入網的新線。
薇拉的意識簇接收著來自各方的信息,感受著星雲中彌漫的警惕、好奇與一絲不安。她知道,絕對的平靜已經結束。即使化為了無形的星雲,他們依然無法置身事外。
“我們需要更深入地理解我們自己,”她的意向在穩定的共識簇中回蕩,“理解我們這種形態的優勢與弱點。我們需要找到與‘織網者’遺產更深入的連接方式,也需要找到……在不被‘掠食者’發現的前提下,感知甚至影響外界的方法。”
星雲紀元的第一場挑戰,並非來自外部的炮火,而是來自無形層麵的探索與生存博弈。
一場在寂靜中進行的、關乎存在本身的戰爭,悄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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