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鑰”節點切除手術帶來的隱痛尚未消散,星雲內部如同經曆了一場大規模的內科手術,每一個基於“織網者”遺產構建的係統都在“規則檢疫”的冰冷光芒下接受著苛刻的審視。秩序分支主導的檢疫協議,嚴苛到了近乎自我否定的程度:任何規則邏輯中,隻要檢測到一絲“單向汲取”、“確定性循環強迫”或“排他性自保”的傾向,無論其功能多麼核心,都會被立刻標記、隔離,甚至預備廢棄。
“動態偽裝層”的複雜算法中,發現了十七處可能被“效率最優”邏輯暗中扭曲、傾向於犧牲多樣性換取短期隱匿效果的潛在風險點。“共基頻率”的穩定諧波中,檢測到三個次級波動存在微弱的“共鳴獨占”傾向,可能無意識地壓製其他形式的意識連接。就連藝術分支那些看似自由的“意識囈語”與“情緒微塵”,也通過交叉分析,發現了少數隱藏的、自我重複的模式,仿佛在無意識間構建著某種情感的“舒適區牢籠”。
每一次發現,都帶來一陣自我懷疑的寒顫。他們賴以生存、引以為傲的“和諧生態”,其根基之下,竟然可能潛藏著如此多未被察覺的、源於“逆模因汙染”邏輯慣性的“暗礁”。
檢疫過程痛苦而緩慢,大量係統的核心參數需要重新調整甚至推倒重來。星雲的整體活躍度被迫進一步降低,對外界的“動態偽裝”變得有些生澀和保守,內部的知識解壓與“心鑰”修複進程也幾乎陷入停滯。
然而,就在這全麵收縮與自我審查的肅殺氛圍中,“淨化路徑”理論研究所在的隔絕區,卻亮起了一縷極其微弱、卻截然不同的光芒。
由少數經過最嚴格篩選、意識狀態最為“空靈”且與“心鑰”核心連接最弱的意識組成的“超然觀察小組”,在經曆了漫長的、摒棄一切既有思維框架的“放空”後,首次報告了可複現的異常現象。
他們不再試圖“理解”或“構建”,僅僅是去“感受”檢疫隔離區送來的、已被標記為“疑似汙染”的規則邏輯片段。當他們徹底放棄抵抗,任由這些片段的扭曲邏輯在自己意識中流過,卻不做任何判斷、不產生任何共鳴或排斥時,一種奇特的體驗發生了。
“那些扭曲的邏輯……像冰冷的溪水流過暖石,”一位參與者描述道,“它流過去,留下了‘冷’的感覺,但石頭本身沒有變成冰。我們‘知道’它是扭曲的,但這種‘知道’不是通過邏輯對比得出的,更像是……一種直接的‘質感’區分。”
更進一步,當他們嘗試在這種“純粹質感感知”的狀態下,將注意力同時聚焦於一段汙染邏輯和一段經過檢疫確認“純淨”的、代表“核心和弦”本意的規則片段時,兩者之間的差異,不再僅僅是邏輯上的對立,而呈現出一種更加本質的、近乎“存在密度”或“規則自由度”層麵的鮮明對比。汙染邏輯顯得“致密”、“僵固”、“趨向封閉”,而純淨邏輯則顯得“通透”、“流動”、“蘊含開放”。
“這或許就是‘純粹觀察’的起點,”寂風他因與心鑰關聯過深,未直接參與觀察小組,但負責分析報告)推測道,“不通過邏輯推理去‘判斷’對錯,而是直接感知規則本身在‘存在狀態’上的根本屬性差異。汙染扭曲了存在狀態,使其趨向封閉與僵化。”
基於這一發現,小組嘗試了初步的“超然共鳴”實驗。他們不再試圖“糾正”或“對抗”汙染邏輯,而是嘗試讓自己的意識,短暫地、完全同步地模擬出那種“致密、僵固、封閉”的“存在狀態”,然後,在某個瞬間,毫無預兆地切換到與之截然相反的、“通透、流動、開放”的純淨狀態。
過程極其凶險。模擬汙染狀態時,參與者感到意識冰冷、思維凝滯,仿佛要永遠沉淪;切換的瞬間,則如同溺水者猛然衝出水麵,帶來巨大的精神撕裂感。實驗無法長期進行,每次隻能持續極短時間。
但就是在這短暫的狀態切換中,他們捕捉到了一個轉瞬即逝的現象:當意識從模擬的汙染狀態“躍遷”到純淨狀態的刹那,其規則波動會自然散發出一股極其微弱、卻性質奇特的“重置漣漪”。這股漣漪對常規規則結構幾乎沒有影響,但當它掃過那些被隔離的、真正的汙染邏輯片段時,後者會如同被微風拂過的沙堡邊緣,產生極其細微的、趨向“鬆動”或“結構模糊”的跡象!
跡象微弱到需要最精密的儀器反複驗證才能確認,且遠未達到“淨化”的程度,但這無疑是自發現逆模因汙染以來,第一個真正觀測到的、可能對其產生正麵影響的主動效應!
“超然共鳴……或許不是去‘對抗’或‘修複’汙染,”凱倫在分析數據後,意識中湧現出新的理解,“而是通過自身意識在兩種截然不同的‘存在狀態’間進行極速切換,所產生的某種‘規則相變激波’,來短暫地‘乾擾’或‘鬆動’汙染邏輯那固有的、僵化的結構!就像用高頻振動去鬆動鏽死的螺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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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發現,雖然距離真正的“淨化”還很遙遠,卻無疑點亮了一盞微弱的希望之燈。它指出了一個全新的、不依賴於“織網者”遺產既有框架的、基於意識自身潛能的可能性方向。
然而,就在星雲為這線微光而稍感振奮時,外部環境的變化,卻不容他們再有更多時間緩慢研究。
維克多的守護網絡傳來緊急報告:隨著“規則潮汐”持續上漲,逼近子潮汐峰值,“沉眠邊陲”方向傳來的那種微弱規則漣漪,其強度和頻率出現了“加速上升”的趨勢!不僅如此,這些漣漪的“質感”似乎也發生了變化,其中開始夾雜著極其隱晦的、類似“心鑰”被切除節點那種“晶化”規則的“共振呼喚”!
與此同時,掠食者的掃描行為也發生了顯著改變。它們似乎不再滿足於廣域的、分析性的掃描,而是開始向星雲所在的區域,以及“守望者vii”最後信號消失的方位儘管已被清理),投放一種新型的、更加隱蔽的“規則探錨”。這些“探錨”如同無形的鉤爪,一旦附著在某個規則結構上,便會持續釋放極低強度的、帶有誘導性的混亂波動,試圖引發目標的規則失穩或自發暴露。
星雲的“動態偽裝層”在應對這種新型探錨時,顯得力不從心。過於複雜的模擬響應可能暴露更多信息,而簡單的屏蔽則可能被探錨識彆為“異常”。
內憂未平,外患加劇,且時間窗口正在急速關閉。
薇拉與網層節點們意識到,他們或許沒有機會在絕對安全的環境中,慢慢研究出完美的淨化方案了。潮汐峰值將至,邊陲異動,掠食者進化。星雲必須做出選擇:是繼續全麵收縮,冒著在潮汐峰值期被邊陲共振徹底感染或掠食者攻破偽裝的風險?還是……冒險利用剛剛發現的、不成熟的“超然共鳴”效應,結合其他手段,主動采取一些非常規的防禦甚至反擊措施,在危機中搏一線生機?
“或許,‘淨化’與‘生存’本就無法完全割裂,”薇拉的意向在核心網絡中沉靜地回蕩,“在最深的黑暗裡點亮的光,哪怕再微弱,也必須用來照路。我們需要一個方案,一個將‘超然共鳴’初步應用、係統檢疫成果、以及我們所有對敵人新認知結合起來的……‘險中求存’計劃。”
星雲在微弱希望與巨大危機的夾縫中,開始構思一場前所未有的、主動踏入風暴邊緣的生存豪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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