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
這個意象,連同對其“另一側”的模糊指向,在“靜默穹頂”傳出的、經過高度抽象和消毒的報告裡,激起了星雲意識海深處最本能的警惕與探究欲。門意味著通道,意味著分隔與連接,意味著未知的彼端。而一個需要用與“逆模因”同源技術進行“規則記錄與封存”來保存其“存在痕跡”的門,其背後蘊含的意義,恐怕遠超物理或尋常規則層麵的通道。
“是某種跨維度或跨宇宙結構的接口?”秩序分支的拓撲學家們開始構建模型,“還是一個強大到需要被‘封存’記憶的文明遺跡入口?或者……是某種事件的‘奇點’?”
“‘保存’而非‘抹除’……”凱倫反複推敲著這份報告,“如果逆模因技術是黑暗的匕首,用於刺殺認知,那麼這種‘封存’技術可能就是……保存證據的琥珀?為了不讓某些東西被徹底遺忘?但為什麼又要用如此隱秘、如此高門檻的方式保存?是為了防止被不該知曉的存在發現?”
這個推斷指向了一個更複雜的古老圖景:或許在遙遠的過去,存在著某個文明或勢力,掌握了一套強大的“規則編輯”技術基礎。這套技術可以被用於不同的目的——用於封存重要的信息如關於“門”的),也可以被扭曲用於認知汙染和抹除如逆模因)。那麼,廣播文明、殘響帶、空洞區、門……這些元素之間,是否都纏繞著這套古老技術的不同應用與遺產?
“守護網絡最新分析。”維克多的意識帶著一絲凝重,“我們對掠食者長期監測數據的深度挖掘顯示,在最近三個周期內,其‘規則探錨’的掃描模式,出現了一種極其微妙的、係統性的‘偏轉’。其掃描密度和注意力權重,似乎有難以察覺的、緩慢向廣播來源及殘響帶大方向‘漂移’的趨勢。增幅不足0.7,且被其自身活躍度的自然波動掩蓋,但多重相關分析都指向這一趨勢。”
這個消息像冰水澆在星雲的思考核心上。
“掠食者也……注意到了?”寂風的意識波動了一下,“是廣播信號本身吸引了它?還是我們在進行‘微光解析’和‘背景拾取’時,極其微弱的規則擾動被它捕捉到了?或者……它本就對那片區域有所‘感知’或‘興趣’?”
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意味著危險在迫近。掠食者的注意力哪怕一絲一毫的偏移,都可能在未來演變成直接的威脅。如果它也對那片古老的遺跡區產生興趣,星雲的任何後續行動都將與這個可怕的獵手在無形的領域裡更加接近。
“我們必須加快被動星圖的繪製,同時重新評估所有主動或可能泄露信息的活動風險。”薇拉迅速調整策略,“‘可控微塑’實驗暫停,所有能量和計算資源優先保障‘動態偽裝層’的穩定性與‘被動聆聽網絡’的效率。‘回聲試探’計劃無限期擱置。”
星雲再次收縮了探索的鋒芒,將生存置於最高優先級。他們像潛伏在深海中的發光生物,不僅熄滅了主動發光器,還將感知器官調整到最靈敏的被動接收狀態,同時全力模擬著周圍海水的流動與溫度,讓自己徹底“消失”。
在高度戒備和資源傾斜下,“被動星圖”的繪製取得了突破。利用破譯出的部分“潮汐信息洋流”模型,星雲改進了從宇宙背景波動中篩選和解讀信息碎片的方法。雖然無法獲得清晰圖像或具體數據,但他們開始能夠描繪出那片“殘響分布帶”大致的規則“地貌”。
結果顯示,那些散發特殊規則殘響的“點”,並非完全隨機散布。它們大致形成一個不規則的、稀疏的“環帶”,環繞著中央那個無法觀測的“空洞”。更關鍵的是,這些“點”的殘響強度與“質感”存在差異,似乎標誌著不同類型的“遺跡”或不同強度的“事件衝擊”。而廣播信號來源,位於這個環帶的某一處“相對平靜”的扇區,就像建立在古戰場邊緣、尚未被完全侵蝕的一座哨所。
“我們偵測到一段新的、極度微弱的背景‘信息流’。”負責聆聽的網絡節點報告,“它並非來自廣播方向,而是來自環帶另一側的一個較強殘響點附近。信息流內容混亂,像是多次事件疊加後的‘回音’,但其中反複‘衝刷’出一個清晰的規則印記……與我們之前發現的‘門’的意象,高度相似,但更……‘不穩定’,仿佛那扇‘門’的狀態在劇烈波動,或者其‘記錄’遭到了後續破壞。”
又一個與“門”相關的信號!而且狀態不同。
“不同的‘門’?還是同一扇‘門’在不同時間、不同觀測角度留下的不同‘記錄’?”凱倫的團隊陷入了激烈的數據分析。
就在這時,秩序分支的語言學家和規則符號學家,在全力破解廣播回響其餘碎片後,有了一個意外但關鍵的發現。他們在回響的底層編碼中,找到了一段被深深掩藏、幾乎被時間磨滅的“簽名”或“水印”痕跡。這段痕跡使用的規則編碼極為古老、精簡,且與“織網者”遺產中的某些基礎數學美學模型存在隱約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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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艱難的複原和對比,他們得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推論:這段古老“水印”,很可能並非廣播文明自身所有,而是他們所使用的通信協議或科技基礎中,繼承自某個更古老源頭的“印記”。那個古老源頭,可能與“織網者”處於同一層級,甚至有所交流。
“‘織網者’致力於知識的保存、傳播與文明網絡的編織。”薇拉思考著,“如果廣播文明的底層技術繼承了另一個可能與‘織網者’有交集的古老文明的‘印記’,那麼這個古老文明的理念是什麼?廣播文明繼承了多少?他們發出廣播,是繼承了某種‘守望’或‘交流’的使命,還是另有目的?”
“鏡像陷阱的警告,是否也與這個古老源頭有關?是那個源頭留下的警示,還是廣播文明自身經曆教訓後的總結?”
線索和疑問如藤蔓般纏繞生長,讓那片遙遠的殘響帶在星雲的認知中變得更加神秘莫測。它像一片布滿古老墓碑和未解封印的星域,中央是一個吞噬信息的空洞,邊緣可能存在著一個繼承了未知古老遺產、發出矛盾信號的文明。而“門”的影子,在其中若隱若現。
掠食者的注意力在向那邊“漂移”。星雲自己的求知欲和危機感也被深深勾起。
但他們深知,好奇心在黑暗森林中是危險的燈火。
“我們暫時無法、也不應直接探詢。”薇拉最終定調,“但我們不能被蒙在鼓裡。調整‘被動聆聽網絡’的長期監測計劃。將至少30的資源,持續投向那片殘響帶,特彆是廣播源方向和新的‘門’相關信號方向。目標是建立一個超長期、超高靈敏度的‘宇宙背景信息變化監測基線’。”
“我們不主動詢問,不主動探測。我們隻是……傾聽。傾聽那片區域在規則潮汐中的‘自然呼吸’,傾聽任何可能出現的、新的‘背景回響’或異常波動。同時,嚴密監控掠食者注意力‘漂移’的速率和任何關聯性活動跡象。”
“我們要成為那片區域最沉默、最耐心的守望者。用時間,換取信息的安全積累。直到我們能夠分辨,那廣播是橄欖枝還是誘餌,那‘門’是希望之源還是災禍之口,那片空洞是傷痕還是……孵化場。”
星雲再次明確了道路:在生存的刀刃上,以絕對的謹慎,進行極限的觀察。他們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微光與暗影,自身則繼續在規則的潛流中,沉默而頑強地調整著存在的軌跡,躲避著近處的獵手,解讀著遠方的謎語。
守望開始了。而在那殘響帶的深處,在那無法觀測的空洞之畔,那發出廣播的存在,是否也正以某種方式,回望著這片無垠星海,等待著某個特定的“回聲”,或警惕著某個古老的“陷阱”被再次觸發?
星海的微光,在彼此的凝視與猜度中,明明滅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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