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排幾個人,忙活到天黑,最終掏出幾個坑,連片板結的蘆竹根係帶土,做成蓋子,也像模像樣,剛入夜,遠看倒也沒什麼明顯痕跡。
趙保勝打算還按之前說的,帶著傻小子躲在那處塌方的蘆竹下麵。
人聚得越多,越容易被發現。
隻是那邊要蹲在水裡,陰曆十月,已經挺涼,不到必要,不著急下水。
背簍也被埋在那邊附近。
夜幕降臨,鎮東邊零星的交火,變得激烈,鬼子開始進攻了。不時有流彈劃過鎮子,飛到西邊。
但西邊這兒,鬼影子都看不到。
三排幾個還聚在掩體裡,吃他們的晚飯。
“老趙,你包裡那幾個洋錢,不好使!”大個兒吞了最後一點玉米糊,丟下破茶缸,把手按在地上搓,“一排那幫混蛋不肯換子彈。”
“那不是洋錢,沒銀子。”趙保勝糊弄他,“滬上工廠裡出的樣品,我順手要了幾個玩的。”
大個兒摸出來一個一塊錢硬幣,吹一口。
“吹個屁,鋼的。”趙保勝想要回來扔了,那上麵有‘中國人民銀行’,虧得這幾個文盲不識字,胡義對這個又沒興趣。
手還沒伸過去,王老摳就湊過去,把幾個一塊錢硬幣從大個兒口袋裡都掏出來:“假錢?好歹鋼的,放我這兒,說不定能擋個子彈呢!”
胡義一直待在掩體西邊田埂邊,一直關注更西邊。
一牙新月,已經偏西。
趙保勝用斧頭慢慢刻劃鐵鍬柄,他打算截短鐵鍬柄,方便攜帶,以此來緩解緊張的神經。
王老摳掏出懷表,打開,眼睛貼著表盤看一眼,又哢嗒合上,回頭看東邊,二營人多,已經和三營換防,去了東邊,這會兒捷克式正在有規律地響。
猛地,北邊又打起來了!
胡義回到掩體,和王老摳碰頭,趙勇換到田埂那邊。
北邊打得比東邊更激烈,機槍都開始連射了。令人焦心的是,三營人最少,怕是扛不住。
他倆估計,鬼子是輕裝從東邊上岸的,已經繞到鎮北邊了,看樣子是要包圍吃掉638團,西邊遲遲沒有動靜,但遲早要來。
趙保勝很緊張,他聽出來了,得勝港是鬼子勢在必得的,輕步兵過江容易,重裝備和輜重得有碼頭才能上岸,哪怕碼頭再小,也比在江灘爛泥裡上岸輕鬆。
其它方向激烈交火,西邊安靜,實在難熬。
蛾眉月已經西沉,天色更暗。
直到半夜,北邊打得更激烈了,防守鎮子西邊的一營暫時沒有交火,把人數尚多的二連增援去了北邊,西邊隻剩殘存不滿編的一連和三連,攏共不足百人。
王老摳忍不住了,往前湊到田埂那邊和胡義商量。
然後,胡義往西彎腰小跑,不知道搞什麼去了,王老摳回頭,命令趙保勝和傻小子去預定地點躲藏。
等趙保勝走到一半,從江灘探頭觀望北邊田野,隱約看到有人在田野中間,然後有小小火光……那是胡義?
人影往東返回,火苗呼地燃燒擴大,他在放火!
趙保勝連忙退回江灘,拉著傻小子跑向躲藏地的那處塌方。
接著,槍響了!
趙保勝和傻小子已經下水,濕了下半身,隱在蘆竹叢下麵。
他已經會分辨七九步槍和三八式步槍的槍聲了。
先響的是七九步槍,大約是胡義他們,接著是更東邊的一連三連,響成一片。
鎮西頭的捷克式也響了,連成一片的槍聲。
西邊遠處開始有反擊的槍聲,三八式!鬼子果然來了!
交火,激烈交火,三五分鐘後又弱下來,機槍停了。
然後發生幾次爆炸,聽位置,在田野中間,並不是三排守的田埂那邊,鬼子在炸火堆!
另一種機槍聲加入進來,趙保勝聽斷斷續續“咳咳咳”的聲音,懷疑那是鬼子的歪把子,因為聲音在西邊,槍聲連成片,比之前的捷克式更多,中間還有連續射擊,怕不是鬼子的重機槍!
此刻田地中間的三排四個人,正被鬼子機槍壓製在田埂下。
火點起來的時候,還算順利,西邊鬼子的隱蔽前進被火光照亮,挨了三排幾槍,接著一連三連位於鎮子西邊的機槍,重點照顧了火光照亮的那片田地。
鬼子吃了點小虧,立刻調來擲彈筒,炸滅了火堆。
然後雙方就趴在田埂後,隔著收割完的水稻田,摸黑互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