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那番關於房價的嘀咕。
聲音不高,
卻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了李世民君臣幾人那早已翻江倒海的心湖之中。
激起了另一層截然不同的漣漪。
“身份證?”
李世?的食指與中指在小桌板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
發出沉悶而有節奏的聲響。
這個詞彙,
拆解開來不難理解。
當是某種用以驗明身份、記錄戶籍的憑證。
類似於大唐的“魚符”或是“告身”。
但聽起來,
其功用與重要性,似乎遠超於此。
他將目光從窗外那片令人心神俱裂的建築群上收回,重新落在了青年男子的身上。
那雙曾閱儘天下風雲、洞察無數人心的眼眸,此刻深邃如古井,不起波瀾。
聲音亦是平穩如初:
“聽方才兄台之意,若無這‘身份證’,便寸步難行?”
青年男子聞言,苦笑著攤了攤手。
“可不是嘛。”
“沒個身份證,在這兒就是個‘黑戶’。”
“正經的活計找不到,房子也買不了,就連想出城,都得費老大勁。”
“沒它,您就等於不存在於這黔州的名錄裡。”
他的話語樸實,卻精準地道出了一個核心。
這薄薄的一張“身份證”,便是融入這座未來之城的門檻。
李世民的指節停頓了一下。
他接著問道:“那敢問,該如何才能取得這黔州的身份證?”
這個問題,
顯然觸及了青年男子的痛處。
他歎了口氣,
伸出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地數給他們看:
“法子倒是有,都給明示了,三個條件,您占上一個就行。”
“其一,是‘人才引進’。”
“您得是有大學問、大本事的人,是黔州發展急需的那種能工巧匠。”
“或者是有大錢的富商,願意在這裡投下一大筆錢財。”
“官府審核通過,就能給您特事特辦。”
“其二,是在這裡‘成家立業’。”
“找個本地有身份證的人成親,安家落戶,踏踏實實過日子,時間久了,也能申請。”
“其三,也是最普遍的法子,便是‘工作居住’。”
“您得有一份正當的營生,照章納稅,不偷不搶,安分守己地做滿五年。”
“五年期滿,若是沒什麼劣跡,便可以申請轉為本地戶籍,拿到身份證。”
青年男子說完,咂了咂嘴:
“這三條路,您瞅瞅,哪一條好走?”
“我這一沒萬貫家財,二沒經天緯地的大才,也就隻能指望這第三條了。”
“可沒個身份,好活計哪那麼容易找?難啊!”
車廂內一時間陷入了某種微妙的寂靜。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垂著眼簾,手指在寬大的袖袍中微微蜷曲。
這三個條件,聽起來合情合理。
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寬厚。
不問出身,不看來曆,隻看你是否能為這座城池帶來價值。
或是能否成為其安穩的一部分。
這背後所體現出的,
是一種強大到足以製定並執行全新規則的自信。
尉遲敬德眉頭緊鎖,
顯然是在費力地消化著這些聞所未聞的規矩。
在他看來,
入一座城,便是入了,哪裡有這般複雜的門道。
而李世民,
卻從這三條看似尋常的路徑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對尋常百姓而言。
這或許是三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可對於他,
對於大唐的君主而言,這三扇門,幾乎是虛掩著的。
人才引進?
何為人才?
杜如晦、房玄齡、魏征、李靖……
整個大唐的文臣武將,能工巧匠,皆是他的臣子,皆可為他所用。
投資?
這更是笑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整個天下的財富,
理論上都歸於大唐的府庫,歸於他這位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