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五年春,東京汴梁。
細雨如絲,纏繞著宮殿的飛簷鬥拱,將琉璃瓦洗得晶瑩剔透。垂拱殿內,沉香嫋嫋,帳幔低垂,數十人屏息靜立,目光都聚焦在龍榻之上。
趙啟隻覺得頭痛欲裂,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壓抑的啜泣。他費力地睜開眼,朦朧中看到雕龍畫鳳的穹頂,絲質的帳幔,還有一群穿著古裝的人圍在床邊。
“陛下!陛下醒了!”一個尖細的聲音驚喜地叫道。
陛下?趙啟心中茫然。他最後的記憶是實驗室裡刺眼的閃光和儀器爆炸的巨響。他是趙啟,開封本地人,工科博士,正在做一個能源實驗……
一陣劇痛襲來,無數畫麵如潮水般湧入腦海——揮毫潑墨、祭祀大典、奇石花木、歌舞升平……還有一個名字:趙佶。
“太醫!快傳太醫!”一個身著鳳冠霞帔的美婦人急切地吩咐道,她眼中含淚,緊握著他的手,“官家,您已昏迷三日,可把臣妾與孩兒們嚇壞了。”
趙啟——或者說此刻的趙佶,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自稱“臣妾”的女人,她約莫三十餘歲,容貌端莊秀麗,氣質雍容華貴。他的目光又轉向床邊幾個年幼的孩子,他們眼中滿是惶恐與期待。
“皇、皇後……”他脫口而出,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陌生的腔調。隨著這兩個字的出口,更多記憶湧了上來——這是他的皇後鄭氏,旁邊是太子趙桓、鄆王趙楷、柔福帝姬……
他成了宋徽宗趙佶?那個被譽為藝術天才卻葬送大宋江山的亡國之君?
趙啟內心翻江倒海。作為開封本地人,他對這位葬送北宋江山的皇帝再熟悉不過。政和五年,距離靖康之恥僅有十一年!
“父皇,您感覺如何?”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上前問道,麵色憂慮。
“桓兒……”趙佶認出了這是太子趙桓,未來的宋欽宗,也是與自己一同被金人擄走的苦命人。
太醫匆匆趕來,為他把脈後,麵露喜色:“陛下脈象已趨平穩,真是祖宗庇佑!隻是龍體尚虛,需好生調養。”
趙佶掙紮著想要坐起,立刻有內侍上前攙扶,在他背後墊上軟枕。借著這個動作,他仔細打量這座垂拱殿——殿內金柱矗立,彩繪精美,地上鋪著錦毯,陳設著各式珍玩。殿外雨絲斜飛,落在漢白玉欄杆上,濺起細密的水花。遠處宮闕在雨中若隱若現,整個大內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這般富麗堂皇,這般精致典雅,誰能想到十一年後就會被金人的鐵蹄踏破?
“朕……因何昏迷?”趙佶問道,聲音已恢複了幾分平穩。
鄭皇後猶豫片刻,低聲道:“官家服了林靈素真人進獻的丹藥,不久便昏厥過去。”她眼中閃過一絲怨懟,“那妖道已被收押待審。”
林靈素?那個備受寵信的道士?趙佶在融合的記憶中找到了這個人——一個精通道法、能言善辯的方士,自己曾經對他推崇備至。
“來人,把林靈素放了。”趙佶忽然道。
殿內眾人都愣住了。
“官家,那妖道幾乎害了您的性命啊!”鄭皇後急道。
趙佶擺擺手:“丹藥之事,本是朕自願嘗試,怪不得他。”他心裡明白,林靈素不過是個投機者,真正的禍根是這個時代對道術丹藥的盲目迷信。更何況,記憶中這個道士確實有些本事,留著或許有用。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時間理清思緒,不能剛醒來就大動乾戈。
內侍領命而去。趙佶又對鄭皇後道:“朕已無大礙,皇後與孩兒們守候多時,也去歇息吧。”
鄭皇後還想說什麼,但看到趙佶堅定的眼神,隻得帶著子女們行禮退下。
殿內終於安靜下來,隻餘雨聲和香爐中沉香燃燒的細微劈啪聲。
趙佶靠在軟枕上,望著殿外綿綿春雨,心中波濤洶湧。他成了趙佶,那個創造了瘦金體、主持編纂《宣和畫譜》、癡迷藝術卻荒廢朝政的皇帝。而現在,他是趙啟與趙佶的融合體——擁有趙佶的記憶與身份,也擁有趙啟的現代知識與曆史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