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七年九月,秋意漸濃。汴京皇城司一份關於“火油提純已有突破”的密報,讓趙佶立刻放下了手頭的政務,輕車簡從,再次秘密前往京西嵩山山穀中的將作大營。
大營核心區域的格物院深處,一處新辟的、戒備格外森嚴的獨立院落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而又陌生的油氣。負責此項目的格物院博士霍雲中,一位年約三旬、麵容精乾、眼神中帶著科研者特有的專注與興奮的官員,正激動地向微服而至的趙佶彙報成果。旁邊還站著負責熱氣球項目的將作監丞魯晟,他眉頭微蹙,似乎正被難題困擾。
“陛下!成了!真的成了!”霍雲中指著不遠處一套由銅釜、陶罐、內襯薄銅皮竹管組成的簡陋蒸餾裝置,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臣等按陛下所授‘分餾’之理,反複試驗,終得以從猛火油中,成功分離出兩種前所未見之物!”
他引趙佶觀看兩個不同的陶罐。一個罐口密封極嚴,霍雲中小心翼翼地用長柄銅勺舀出少許,那液體清澈如水,卻揮發出極其濃烈的氣味。“陛下請看,此物極輕,極易揮發,遇火即燃,火焰猛烈,燃燒極速,正是陛下所言之汽油!其性之烈,遠超猛火油,甚至……甚至不亞於火藥!”
說著,他示意助手將勺中少量汽油傾倒在一塊空地的石板上,然後用長杆點燃引線,在數尺外將其引燃。
“轟——!”
一團熾烈的火焰猛地騰起,幾乎瞬間就將石板上那點汽油吞噬殆儘,燃燒之迅猛,令旁觀者無不色變。
趙佶問著這久違的氣味,感覺眼睛裡酸酸的,不過這正是他想要的!
霍雲中臉色隨即轉為嚴肅:“然,此物亦極度危險!儲存、運輸皆是難題。臣等試驗過,即便以陶瓷或琉璃瓶密封,若受撞擊、受熱,其揮發之氣積聚,亦有爆燃之危!若用於軍前,恐未傷敵,先傷己。”
趙佶點頭,對此毫不意外:“此物確乃雙刃劍。霍卿所慮極是。汽油之秘,列為最高機密,參與研製者皆需嚴守口風,場地務必遠離火源、人群。至於使用……朕以為,或可不必長途運輸。可培訓專人,攜此簡易蒸餾之法,於戰區就近尋找油苗或者攜帶石漆,隨用隨煉,煉畢即用,以規避儲運之險。”
他指向另一個罐子,裡麵是略顯粘稠、顏色微黃的液體:“此物便是‘煤油’?”
“正是!”霍雲中回道,“煤油性子溫和許多,不易揮發,燃燒穩定,煙塵亦比尋常燈油少,用作照明,遠勝桐油、脂油!若能量產,必能惠及萬家燈火。”
“好!”趙佶讚道,“汽油軍用,煤油民用,各得其所。霍雲中,朕便將這火油提純司交予你全權負責,秩俸提升兩級,專司此事!首要確保安全,其次方是產能。”
霍雲中大喜過望,連忙跪謝:“臣霍雲中,必竭儘心力,不負陛下重托!”
處理完火油之事,趙佶將目光轉向一旁有些局促的魯晟:“魯卿,朕觀你神色,那熱氣球之事,似乎進展不順?”
魯晟苦笑一聲,躬身道:“陛下明鑒。臣等按陛下構想,以絲綢塗刷桐油、魚膠嘗試製作球囊,然……難點頗多。其一,燃料不佳,尋常薪柴、油脂,熱力不足且難以持續,無法使足夠大之球囊升空;其二,控火極難,火大風疾則易焚毀球囊,火小則無力;其三,球囊材質,既要輕盈,又需耐熱防火,實難兩全。至今……數次試放,皆未能成功載物離地。”
趙佶沉吟片刻,他知道這些困難在當下確是實實在在的。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開口,提出更具體的指導:
“魯卿所慮,皆是關鍵。朕有些想法,或可一試。”
“其一,燃料。尋常油脂薪柴自是不行。格物院可嘗試用多次蒸餾之法,製取濃度極高之酒精。不同蒸餾次數,可得不同濃度之酒精,其燃燒熱力遠勝尋常燃料,且更易控製。此物或許可為升空之力。”
“其二,控火。可設計一專用之雙層青銅燃燒器。外層對流入之燃料進行預加熱,使其更易氣化;內層則做成細孔噴頭,使氣化之燃料呈霧狀噴出,遇明火則充分燃燒,既增熱力,又便於通過調節燃料流量來控製火勢大小。”
“其三,防火。球囊材質,絲綢雖輕,卻易焚。可嘗試以厚實絲綢為基,反複浸漬明礬溶液,明礬有阻燃之效。其理,可參考‘孔明燈’。如此或可製成兼具輕盈與一定防火能力之氣囊。此外,燃燒器與氣囊底部之間,需設青銅隔熱網,防止火焰直接舔舐囊體。”
魯晟聽著趙佶這一番遠超當下認知的詳細技術指引,先是目瞪口呆,隨即眼中爆發出狂喜與思索的光芒。酒精、雙層燃燒器、霧化噴射、明礬浸漬……這些聞所未聞的概念,卻仿佛為黑暗中摸索的他打開了一扇透光的窗戶!
“陛下……陛下真乃天人也!”魯晟激動得聲音發顫,“臣……臣明白了!酒精製取,格物院已有基礎!雙層燃燒器、明礬浸漬……臣回去後立刻召集工匠,按陛下指引嘗試!有此方向,臣等必能攻克難關!”
趙佶微微一笑,勉勵道:“此非一日之功,無需急於求成。循序漸進,反複試驗,記錄每一次失敗與改進。朕期待看到,我大宋的旗幟,有朝一日能飄揚於九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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