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六月二十五,子時,大定府城南。
“就這兒。”黑影指著牆根一處排水涵洞,聲音壓得極低,“三年前遼人修城時偷工減料,這裡沒用石板封死,隻用木柵擋著。”
另一個黑影蹲下身,摸索片刻,抽出短刀開始撬木柵。黑暗中傳來輕微的“咯吱”聲,幾塊朽木應聲而落。
“進。”
五個黑影魚貫鑽入涵洞。洞內惡臭撲鼻,汙水沒膝,但無人皺眉——他們都是金軍中最精銳的“夜不收”,乾的就是這種臟活。
領頭的是個漢人麵孔,名叫高順,原是遼國漢軍斥候,遼亡後投金。他熟悉大定府,更熟悉漢人的心思。
“按計劃分頭。”高順在黑暗中低語,“甲組去糧倉,乙組去軍械庫,丙組跟我去鼓樓。醜時三刻,無論得手與否,都在西市騾馬行彙合。”
“頭兒,若是……”
“若被擒,知道該怎麼做。”高順聲音冰冷,“你們的家人,大金會照顧。”
無人應聲,隻餘汙水流動的輕響。
五人鑽出涵洞,散入夜色中的街巷。
同一時刻,城北鼓樓頂層。
嶽飛放下手中的《武經總要》,揉了揉眉心。守城月餘,每日神經緊繃,即使金軍退到五裡外,也不敢有絲毫鬆懈。
他走到窗前,望向北方金軍營地的方向。夜色中,營火如星,但比前幾日稀疏了些。
“不對勁……”嶽飛喃喃。
身後傳來腳步聲。親衛端來熱湯:“將軍,宗帥讓您去一趟。”
“現在?”
“說是急事。”
嶽飛披甲下樓。剛走到街口,就看見一隊巡城兵押著兩個五花大綁的人迎麵走來。那兩人穿著宋軍號衣,但腳上卻是金人慣穿的皮靴。
“怎麼回事?”
巡城隊長行禮:“嶽將軍,這倆人在糧倉附近鬼鬼祟祟,盤問時答不上口令,還想跑。”
嶽飛走近。兩人低頭不語,但渾身緊繃。
“搜身。”
親衛上前,從一人懷中搜出火折、火鐮,還有一小包黑色的粉末。另一人身上則藏著一把淬毒的匕首。
“磷粉?”嶽飛拈起一點粉末聞了聞,“想燒糧倉?”
兩人臉色煞白。
“帶下去,嚴加審問。”嶽飛臉色沉下來,“傳令全城:加派雙崗,所有糧倉、軍械庫、水源地,全部重兵把守。另派便衣暗哨,重點盯防城南貧民區和西市騾馬行——那裡魚龍混雜,最易藏身。”
“得令!”
醜時二刻,西市騾馬行。
高順蹲在一間廢棄馬廄的陰影裡,心跳如鼓。丙組的三個人,一個都沒回來。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遠處傳來腳步聲。不是一個人,是整齊的軍靴聲。
“壞了。”高順咬牙,從懷中掏出一支響箭——這是最後的信號,一旦放出,所有夜不收必須即刻撤離。
但他猶豫了。任務還沒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