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仁川港外,夜雨如織。
“頭兒,不對勁。”一個黑影縮在礁石後,聲音壓得極低,“三天了,港口一直戒嚴,所有商船隻準進不準出。可我蹲這兒看了三夜,壓根沒見有船裝卸貨物——那些船在等什麼?”
被稱作頭兒的是個精瘦漢子,三十許歲,臉上有道疤從眉骨劃到耳根,正是皇城司駐高麗第三小隊隊正,陳七。他此刻渾身濕透,眼睛卻亮得嚇人。
“不是在等貨,”陳七啐了口雨水,“是在等人。”
“人?”
陳七沒回答,隻盯著港口深處那幾艘吃水明顯很深的貨船。船型是標準的高麗商船,但桅杆上掛的燈籠暗號,他一個都看不懂——那不是高麗商幫的規矩。
“小五、老胡。”陳七回頭,“你們倆扮作漁夫,明早趁退潮混進港去,想辦法摸清楚那些船的底細。記住,隻看,彆問,更彆動手。”
“得令。”
“栓子、二狗。”陳七又看向另兩人,“去開京城,盯緊金國使館。那個完顏希尹進去三天了還沒出來,必有大圖謀。”
“頭兒,那你呢?”
“我去找‘海東青’。”陳七望向北方黑暗的海麵,“這事……太大了,得儘快報給幽州。”
海東青是皇城司在高麗的最高級暗線,身份隻有陳七知曉。
九月廿五,開京北郊一座廢棄山神廟。
“金國要借船運兵,走海路奇襲幽州。”說話的是個老僧,僧袍破舊,麵容枯槁,但眼睛清澈如少年。他正是海東青,本名已無人知,在高麗潛伏十三年。
陳七渾身一震:“消息確鑿?”
“完顏希尹與王俁密談十餘日,最終敲定。”老僧語速極快,“金國先割丹東、淥州、延吉三城為定金,高麗借船運兵三萬。臘月初,自三女寨登陸,同時金國四皇子完顏宗弼率三萬騎自古北口南下,南北夾擊幽州。”
他取出一張皺巴巴的草圖,上麵用炭筆畫著航線、登陸點、時間節點,甚至還有高麗方麵幾個關鍵人物的名字。
“這是我從景福宮內侍監一個老友處謄抄的,他隻讓我看了一炷香時間。”老僧將圖塞給陳七,“王俁打得好算盤,無論金國成敗,他都得七城。但這事若成,大宋危矣;若敗,高麗也難逃宋國雷霆之怒。”
陳七將圖貼身藏好,聲音發緊:“大師,你得跟我一起走。這消息一旦泄露,高麗必會清洗……”
“走不了。”老僧搖頭,笑容平靜,“我十三年未曾踏足故土,早已是高麗人模樣、高麗人心腸。況且,總得有人留下,繼續盯著。”
他頓了頓:“陳七,這消息必須送到幽州,送到陛下麵前。臘月……隻剩兩個多月了。”
“我明白。”
“還有,”老僧抓住陳七的手,力氣大得驚人,“高麗這邊,王俁已開始清除皇城司眼線。你們小隊……怕是被盯上了。走水路,彆走陸路。從仁川直接出海,奔登州。高麗水師在鴨綠江口有巡邏,但往南的海域,他們不敢太放肆——怕撞見宋國水師。”
陳七重重點頭,跪地三叩首,轉身沒入夜色。
老僧盤坐回蒲團,閉目誦經。經聲在破廟中回蕩,與夜雨聲混在一起。
半個時辰後,廟門被踹開,十幾個高麗兵衝入。
老僧睜眼,看著為首的將領,笑了:“金將軍,老衲等你多時了。”
“妖僧!私通宋國,罪該萬死!”
“罪?”老僧緩緩起身,“老衲的罪,是十三年不曾回鄉祭祖。今日,正好讓諸位送我一程。”
他猛地撞向香爐,爐中積灰飛揚,露出底下埋著的火藥線。
火光,衝天而起。
十月初三,仁川外海,夜。
一艘小漁船在波濤中顛簸。船上五人,陳七、小五、老胡、栓子、二狗,皆作漁夫打扮,但腰間鼓囊,藏著兵刃。
“頭兒,後麵有船追!”了望的小五急聲道。
陳七回頭,隻見兩艘高麗戰船正破浪而來,船頭掛著風燈,在漆黑海麵上格外刺目。
“被發現了。”老胡咬牙,“肯定是海東青出事了……”
“加速!往深海裡開!”陳七撲到船舵旁,“栓子、二狗,把壓艙的貨全扔了!輕裝!”
兩個年輕密探掀開艙板,將偽裝的魚獲、漁網、甚至淡水和乾糧,儘數推入海中。小船驟然一輕,在浪尖上跳躍著前進。
但戰船更快。
追至百丈時,箭矢破空而來。
“趴下!”
篤篤篤——箭矢釘入船板。一支箭擦著陳七頭皮飛過,帶走一綹頭發。
“他們想抓活的!”老胡吼,“不然早放火箭了!”
陳七眼中寒光一閃:“那就讓他們追!”
他猛地打舵,小船劃出一道弧線,竟迎著戰船方向斜插過去。這不要命的舉動讓追兵一愣,速度稍緩。
就在兩船交錯瞬間——
“動手!”
小五、老胡同時擲出破虜雷!
轟!轟!
水柱在戰船側舷炸起,雖未擊沉,但船身劇烈搖晃,追擊勢頭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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