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缺口已擴大到十丈。
金軍的仿製霹靂炮終於啞火——不是被打掉,是沒火藥了。但他們還有更原始的武器,轟天雷。
這東西比炸藥包更恐怖。陶罐裝藥,罐壁嵌碎瓷、鐵釘,點燃引信後由力士投擲,投得遠、炸得狠。
“投——!”
數百個陶罐劃著弧線飛來。有的在半空炸開,碎瓷如暴雨般灑下;有的落地後滾動幾圈才炸,專炸人腳。
“舉盾!”
但盾牌擋不住來自頭頂的破片。不斷有人倒下,慘叫聲此起彼伏。牆後的陣地已經成了修羅場,殘肢斷臂隨處可見,血滲進雪裡,凍成暗紅色的冰。
王稟左肩中了一片碎瓷,深可見骨。他用布條胡亂勒緊,繼續裝填、射擊。身邊還站著的槍手,已經不到五百。
“將軍!東邊又來援軍了!”了望手帶著哭腔喊,“是居庸關調來的!兩千人!”
王稟心頭一鬆,但隨即又繃緊——居庸關也抽兵,那處防線……
他猛地醒悟:“不好!中計了!”
“什麼?”
“完顏宗弼這王八蛋,根本不是要強攻古北口!”王稟眼睛血紅,“他是要調動整個長城防線的援軍,把咱們的兵力都吸在這兒!然後……”
他望向長城蜿蜒的遠方。那裡,還有多少處薄弱點?
“傳令居庸關援軍,立刻回去!死也要死在居庸關!”
“可他們已經到了關下……”
“讓他們滾回去!”王稟暴吼,“這是軍令!”
命令傳下,但晚了。居庸關的兩千援軍剛進關,金軍的新一輪攻勢就開始了——這次是全軍壓上!不是佯攻,是真的要破關!
“完顏宗弼……你夠狠。”王稟看著如潮水般湧來的金軍,慘然一笑。
他知道,今天,古北口就是守住,其它關口也不一定能守住。
未時三刻,缺口擴大到十五丈。
王稟身邊還站著的,不到百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彈藥早已打光,隻能用銃刺、用刀、用石頭。金軍騎兵已經衝進了關內,正在與關內的援軍廝殺。
“將軍,退吧……”副將腹部被劃開,腸子都流出來了,卻還死死抓著王稟的胳膊,“守不住了……退到第二道防線……”
“退?”王稟看了看蓋著自己披風的王霖,臉上蓋著雪,像睡著了。
“老子今天,就死這兒了。”
他拔出腰刀,刀身滿是豁口。正要衝下屍牆,突然——
東北方向,傳來了號角聲。
不是金軍的低沉號角,是高亢、嘹亮、帶著草原蒼涼的長調!
“那是……”副將瞪大眼睛。
雪原儘頭,一道黑線驟然出現,然後迅速擴散成滾滾鐵流。騎兵,無數的騎兵!衝在最前的,是清一色的龍驤重甲,高舉著“王”字大旗和“宋”字旗。而側翼,是漫山遍野的草原騎兵,皮袍翻飛,彎刀如雪。
“援軍!是援軍!”殘存的守軍爆發出哭喊。
王稟愣住,隨即狂笑:“王淵!是王淵那小子!”
沒錯,正是王淵。三千龍驤重甲在前,五千草原騎兵分居兩翼,如一把尖刀,狠狠捅進金軍側後!
金軍顯然沒料到這個方向會有援軍——那是燕山腹地,本該是絕路。陣型瞬間大亂。
“兒郎們!”王稟舉刀嘶吼,“援軍到了!跟老子殺出去——!”
不足百人的殘兵,居然從屍牆上衝下,撲向已經混亂的金軍。那氣勢,竟像百頭瘋虎。
金軍中軍,完顏宗弼臉色鐵青。
“王淵……他不是在鎮北川築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