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表麵的波紋尚未平息,倒計時數字在005732的瞬間凝滯,仿佛時間本身被釘死在這一刻。
陳默左眼的單片眼鏡內,測靈儀碎片裂痕蔓延,紅光熄滅前的最後一閃,像垂死螢火抽搐了一下。
他下意識握緊掌心,殘片邊緣割進皮膚,一縷溫熱順著指縫滲出。
林小棠的右臂布條劇烈翻卷,如同被無形氣流托起,胎記處的灼痛已蔓延至鎖骨。
她沒看陳默,也沒看秦月,視線死死鎖住鏡麵——那幅抽屜中泛黃的照片正在消散,湖邊兩個白裙女孩的身影被一層灰霧吞噬,隻留下她自己的輪廓,孤零零地立在水邊。
“它要開始了。”她聲音極輕,卻穿透了地下室的死寂。
話音未落,銅鏡驟然震顫。齒輪逆向旋轉的摩擦聲戛然而止,鏡框邊緣的符文逐一亮起,幽綠如磷火,自下而上點燃。
倒計時數字崩解,化作一串扭曲的古篆,在鏡麵流淌:子醜逆旅,血歸其根。
下一瞬,空氣塌陷。
不是風,不是聲,而是一種重量——仿佛整座空間被壓縮、折疊,又猛然釋放。陳默踉蹌一步,腳底石板發出空洞回響,像是踩在棺蓋之上。
四周青磚牆開始剝落,陳年灰泥簌簌而下,露出內裡嵌著的木質結構——竟是客棧二樓的廊柱,纏繞著脊椎骨的那幾根,此刻正緩緩滲出暗紅血珠。
秦月猛地後退,脊背撞上鐵門,手中手機屏幕竟自動亮起,前置攝像頭開啟,直播界麵彈出:【深夜探秘:百年客棧地下室】——在線人數:12。
她想關掉,卻發現手指無法移動。屏幕上的畫麵並非此刻的地下室,而是透過某種扭曲視角,正對準那麵銅鏡。鏡中景象已變——
一間低矮產房,土牆泥地,角落堆著染血的舊布。
一名女子蜷縮在草席上,長發散亂,雙手死死摳進身下稻草,喉嚨裡發出斷續的嗚咽。
她懷裡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臍帶尚未剪斷,血汙順著腿側流下,在地麵彙成一小灘暗紅。
陳默的呼吸驟停。
那是他母親。
她的臉蒼白如紙,眼窩深陷,可那雙眼睛——即便在劇痛中,仍透著一種近乎執拗的清醒。
她沒有看孩子,而是死死盯著房梁,仿佛那裡懸著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1987年……”陳默喃喃,聲音乾澀,“她是在這裡生的我?”
林小棠忽然抬手,右手掌心向上,皮膚由實轉虛,逐漸透明,顯露出皮下流動的淡青色脈絡。
她指尖微顫,一股無形波動自掌心擴散,像是在驅散某種粘稠的介質。產房幻象隨之清晰,連牆角一隻鏽蝕的鐵盆都纖毫畢現。
就在此時,母親突然抬頭,目光穿透時空,直直望向陳默。
她嘴唇開合,無聲說了兩個字。
陳默讀懂了。
快走。
下一秒,產房景象扭曲,臍帶突然繃直,如活蛇般從鏡中彈出,直撲陳默麵門!
他本能後撤,可那血淋淋的索狀物在空中一折,竟轉向林小棠,瞬間纏上她的脖頸!
她悶哼一聲,被巨力拽向前方,膝蓋重重磕在石板上。臍帶越收越緊,皮膚迅速泛紫,右手透明化的光芒劇烈閃爍,像是信號不良的燈管。
“林小棠!”秦月撲上去想拉,卻被一股無形力場彈開,摔在牆角。
陳默來不及多想,從風衣內袋抽出一支銀簪——母親遺物,素日藏於貼身暗袋,從未示人。他咬牙上前,對準臍帶根部狠狠刺下。
銀簪入肉,臍帶猛地抽搐,竟從內部滲出黑血,腥臭撲鼻。可它非但未斷,反而分出一縷細絲,纏上陳默手腕,順著皮膚爬向心口。
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吸力,仿佛五臟六腑正被緩緩抽離。
“直播……還在播!”秦月嘶喊,手機屏幕瘋狂跳動,在線人數:87,432。
她顫抖著將手機對準陳默與林小棠,鏡頭正捕捉到臍帶連接兩人的詭異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