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表的滴答聲在死寂中戛然而止。
陳默的手指還停在錄音機的回帶鍵上,磁帶邊緣的齒痕卡進齒輪,發出最後一聲輕響。
他沒有抬頭,隻是盯著那截裸露的銅線,從胎毛筆尾端垂下,微微顫動。
剛才那一擊,筆尖與黑袍人掌心相撞的瞬間,金屬震感順著筆杆直傳指骨,像敲在一口封死的鐘內。
蘇明遠後退半步,手按在腰間槍套上,警服內襯擦過牆麵,留下一道細長劃痕。他沒察覺,隻盯著空蕩的黑檀桌——生死簿已不見,連同那道裂開至耳根的笑容,一同消失在瓦片碎裂後的黑暗裡。
“表呢?”他忽然開口。
聲音乾澀,像是從一口枯井裡撈出來的。
陳默終於抬頭。他的目光掠過蘇明遠的胸口,那裡本該掛著一枚黃銅懷表,編號741,是刑警隊配發的製式裝備,自第102章起從未離身。現在隻剩空蕩的表鏈扣環,在風衣褶皺間輕輕晃動。
“你什麼時候發現不見的?”陳默問。
“剛才。”蘇明遠低頭摸了摸口袋,又翻了翻腰帶夾層,“我……記不清它最後在哪。”
秦月靠在門框邊,手機屏幕依舊布滿雪花,但掃描頻率已降到最低。她沒說話,隻是盯著自己指尖——剛才金光射出時,皮膚下有東西遊走過,現在消失了。
陳默按下錄音機播放鍵。
三分鐘前的音頻緩緩流出:胎毛筆劃過空氣的嗡鳴、蘇明遠粗重的呼吸、秦月念出“命簿重開”時那句非她本音的低語。
然後是周懷安的聲音,溫潤如舊友:“你一直在完成你父親未竟之事。”
接著,一聲極輕的“哢”。
那是懷表齒輪卡住的聲響。
它出現在周懷安說話的間隙,幾乎被掩蓋,但頻率獨特——每秒七次震動,持續0.7秒,恰好與編號741的數字波段一致。
陳默截取這段音頻,導入頻譜分析。屏幕上,聲波圖譜在那一瞬塌陷成空白,像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挖去一塊。
“有人抹掉了記錄。”他說。
林小棠蜷在地上,右臂傷口仍在滲熱,皮肉翻卷處,金色符文緩緩遊移。
她忽然抬手,指尖按住左肩——那裡有一塊蝶形胎記,此刻正發燙,像被烙鐵貼住。
“下麵。”她喘息著,“它在下麵。”
陳默蹲下,握住她手腕。溫度高得驚人,但脈搏穩定。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地板接縫處一道極細的裂紋,深不見底,隱約透出鐵鏽與紙灰的氣息。
“這棟建築的地基,屬於陰陽客棧。”他說,“三十年前,這裡不是戲院,是停靈的驛站。”
他取出母親留下的銀簪,簪頭刻著半圈星軌。這是第104章用過的破界工具,曾刺穿過棺槨上的符紙。現在,他將簪尖插入地板裂縫。
沒有聲響。
但裂縫邊緣的木紋開始變黑,像被火舌舔過。
林小棠掙紮著站起,右手懸空,掌心朝下。那手已半透明,能看見骨骼輪廓。
她輕輕覆在裂縫上方,黑痕立刻退縮,露出下方一級石階——由人骨拚接而成,股骨、肋骨、顱骨碎片嚴絲合縫,組成螺旋向下的階梯。
“彆用光源。”陳默對秦月說。
秦月熄滅手機屏幕。黑暗降臨的刹那,骨階縫隙滲出暗紅液體,順著階梯緩緩流淌。
液體表麵映出倒影——一個穿舊式警服的男人,手持黃銅懷表,站在1987年的街口。
蘇明遠瞳孔驟縮。
那是他自己,但麵容更年輕,肩章不同,胸前彆著一朵白花。
“這不是我。”他低聲說。